第 39 章 荔枝(1 / 2)

羅紈之理所應當換了蠟燭,抬頭卻見謝昀盯著自己,猶豫道:“三郎不是不喜歡這個嗎?()”

她舉著長蠟燭。

謝昀垂眸打量自己手上這個短胖且精致的紋龍燭,再掀起眼皮,悠悠問她:何以見得我不喜歡了??()”

她難道是看錯了?

“三郎還是更喜歡長的?”

“你不喜歡長的?”謝昀搖了搖手裡的短蠟燭,“蠟燭短就不及長蠟燭燒得持久,這道理不是顯而易見嗎?”

原來三郎也看重實用,而非欣賞花哨啊!

這倒是與羅紈之想法一致。

短蠟燭固然精美,但的確燒不了多久,長蠟燭更實用!

“那換過來吧!”羅紈之要與他換,謝昀卻收起手,隻用空著的那手來接。

“我幫了忙,兩隻蠟燭都不舍得?”

午後。

謝九郎來尋謝昀,在他的書案上看見一高一矮兩隻蠟燭,便笑道:“這都是羅娘子送的吧?我一看就知道!”

謝昀“嗯”了聲。

“羅娘子竟送給兄長兩個。”九郎歎道:“她隻給了我一個,真是厚此薄彼呀!”

他倒不是真的嫉妒,隻是隨口那麼一說。

謝昀理所應當道:“這是自然。”

“?”

謝九郎稀罕地瞧了眼自家兄長的嘴角,他這是在笑嗎?

他奇怪問:“兄長在笑什麼?”

謝昀把唇角一壓,很隨意地亮出手裡的邀帖道:“沒什麼,隻是鉤上了條大魚罷了。”

謝九郎將信將疑低頭一看,那金燦燦的紙上寫了三個字——千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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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收到嚴舟的請帖,隔日謝昀就帶上羅紈之同去赴約。

先前他說過,能幫羅紈之得到更多,並不是假話,他甚至還打算把名下的一部分產業交給羅紈之代為打理。

謝家的每位郎君、女郎自成年後都會分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產業,有來自宗族的、也有來自父母的。

一般這些田地商鋪都應該由郎君的大娘子管,但謝三郎還未成婚,所以暫時由他的心腹管事負責打理。

交給羅紈之處置,也是謝三郎自己的安排,不會引來非議。

千金樓。

七月出荔枝,最新鮮的果子盛在白瓷寬肚盆裡,堆成小山狀,每一顆上麵還沾有水珠,鮮豔欲滴。

羅紈之與嚴舟見禮後坐下,目光不由落在上頭。

她還從未見過荔枝果,隻在書上看過描寫。

有說它殼如刺,色嬌豔,果肉白,汁水多,是一種兼合酸甜脆爽的夏季佳果。

嚴舟眼睛賊精,看出她的喜歡,連忙招呼:“來來來三郎,羅娘子都嘗嘗看!這是產自嶺南的荔枝,剛是從海路上運來,要我說這建康城裡再沒有比我這兒更新鮮的荔枝了!”

嚴舟五十來歲,還穿得十分亮眼,寶藍底金銅紋寬袖袍,

() 頭戴寶玉籠冠,手裡還搖著一把誇張的金扇子,相當符合羅紈之心裡一擲千金的大商賈形象。

羅紈之看向謝昀。

她知道嚴舟肯請她來,多半是看在謝三郎的麵子上。

謝昀拿起一粒荔枝剝開,口裡道:“荔枝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四五日色香味儘去,運來還能保持如此上好狀態,嚴大家費了不少心吧?”

嚴舟哈哈大笑,搖著金光燦爛的折扇道:“不錯不錯,還是三郎識貨,我這些荔枝可不是用傳統的法子保存的,像什麼冰鎮啊、竹筒啊都是隻管一時,到手的荔枝還是少了新鮮度,這些荔枝是直接挖了帶著綠果的樹,裝上船沿外海,從長江轉運,這一路啊,成熟度剛剛好!”

羅紈之張口結舌。

一整棵樹?

這些有錢人貪一口享受,不知道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謝昀把剝開的荔枝自然而然轉遞給身旁羅紈之,繼續跟嚴舟笑道:“先前和嚴大家有過一點小誤會,都怪我事先沒有打招呼。”

“三郎哪裡話。”嚴舟好脾氣地道:“是我鼠目寸光,不識得這位女郎尊貴。”

不止是他,還有很多人都對這位有美名卻又寒微的女郎起過各種心思,但是如今謝三郎出現在這裡,無疑是在傳遞一個信號,這是他們動不了的人。

敲山震虎呐!

雖然當了出頭鳥,但嚴舟另有盤算,故而沒有發怒,反而好聲好氣地把人請來,要化乾戈為玉帛。

羅紈之接下荔枝,彎眼笑道:“嚴大家言過了,是小女微不足道,多謝嚴大家高抬貴手。”

會說話又誠懇的女郎就是讓人舒坦。

嚴舟笑嗬嗬的,渾然忘記曾經收過一封讓他跳腳的信,跟羅紈之又客套了幾句,才轉頭專心跟謝三郎交談。

羅紈之低頭看剛剛接過來的荔枝,紅色的裂殼包裹著晶瑩的果肉,獨特的香味源源不斷傳來,汁液順著縫隙流出,很快就淌到她手指上,有點黏糊糊的,她抬起手指,把荔枝放到嘴巴,咬了口,甜香的汁水就在齒間迸發。

好吃!

謝昀和嚴舟轉而談起最近的船運。

須知建康緊鄰長江,船運業發達,多少商人靠著這條水係賺得盆滿缽滿。

羅紈之邊聽邊小口吃著荔枝。

越吃越覺得這東西貴有貴的道理,實在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水果了,隻可惜她麵前有那麼多,卻無法帶給月娘和映柳。

謝昀分神看了眼羅紈之,小女郎兩眼晶亮盯著麵前的荔枝,眼底還有點遺憾。

她吃完一顆荔枝就擦了擦手坐直了身,專心聽他們講話。

羅紈之剛接觸做生意,還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謝三郎帶她來的意圖,無非是想要她向嚴舟學習,她自是十分願意。

“……說到船運,我可不說大話,整個建康甚至七個州、兩都督區的商戶超過七成都在走我這條線!謝三郎若有需要,我可以給你打個八折!”嚴舟讓利讓得痛快,也是

有心和謝三郎結交的。

“嚴大家爽快人,我確實有意圖將部分名下產業交給羅娘子打理,但她年輕還有諸多不足,不知道嚴大家有沒有空指點一二。”

嚴舟坐直身子,驚訝道:“謝三郎是要我教羅娘子?”

謝昀笑道:“你知道有些小娘子就不願安分待著,非要玩些名堂,就譬如你這千金樓,不一樣是交給雪娘子打理。”

嚴舟立刻大笑起來,扇子拍著自個的膝蓋伴奏,“好啊好啊,你謝三郎原來也是我輩中人啊!”

他看了眼羅紈之,心想這個女郎真是生得嬌麗,不愧是月珠的女兒,也難怪謝三郎對她如此寵愛。

這麼一番話下來,嚴舟看謝三郎的眼神都變得親近不少。

原本以為謝三郎是什麼高不可攀的神仙,如今看來也是俗人一個,美色當頭,便什麼也不顧了。

他扭頭和藹問:“不知道羅娘子打理的是什麼產業?”

“牛皮和料草。”羅紈之答道。

嚴舟大吃一驚,“一個如花似玉的女郎為何打理這些?”

羅紈之看了眼謝昀,“三郎說,這兩種生意做的人少,競爭小。”

嚴舟了然,一點頭道:“的確。”

牛皮料草大多屬於百姓用不上的東西,而且屬於朝廷設置的禁運品,隻是現在世家大族把控下,誰管朝廷的命令?

嚴舟用扇子搭著膝蓋有一下沒一下輕敲,“隻是三郎的原料是從何來,若還是大涼山……那可是北胡王赫拔都的地盤啊。”

提到赫拔都,嚴舟都要皺眉頭。

那是個相當難纏的北胡人,年輕又有闖勁,他剛接手了年邁老王的權柄,已經開始大刀闊斧地收編其他分裂的部族,被北胡人視為英雄——赫拔都。

時隔多年又從旁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謝昀眸光微斂。

“嚴大家的生意已遍布大江南北,我相信一定有辦法。”

嚴舟的確有辦法。

他早在背地裡與北胡有諸多生意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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