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試試(1 / 2)

想要他?要二郎?

羅紈之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愕然。

比起她的心慌,謝昀神情坦蕩,他眼中也完全沒有輕佻與褻慢。

而是大大方方看著她。

就好像,隻要她開口。

天邊的月亮,她亦唾手可得。

即便羅紈之厭惡門第之見,也不得不承認是身份的高低讓她從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

她坐如僵石,麵呆眸凝。

表麵的平靜下,胸腔裡好像飛進了一隻鳥,撲通撲通,在用力揮舞著翅膀,想要飛出來。

她遲疑了下,緩緩問出一個她覺得不可思議的問題,“……二郎是喜歡我了嗎?”

可謝昀反問她:

“這樣算是喜歡嗎?”

“你不知道?”

“自然,我從未喜歡過人……”謝昀略一思索,又凝望她,彆有用意道:“還是卿卿更明白些?”

羅紈之一愣,隨即麵皮發燙。

若謝二郎壓根不明白喜歡,難道他口裡的“想要”就是字麵的意思,就如她彼時在安城聽到的那一句,並不是她誤解了!

而他現在說“要他”亦是指她圖他身子?!

羅紈之倒抽了口涼氣,莫非是那天的事情讓二郎心底留下了這不可磨滅的印象……

她可沒有如此“無恥”的想法啊!

謝昀不知羅紈之因他這句話,心湖已經翻起了巨浪,冷不丁又給她脆弱的心靈砸來一塊巨石。

“卿卿想遠離我,是因為怕自己控製不住喜歡我,是嗎?”

他在這裡十分克製地換上了“喜歡”二字。

但到羅紈之耳中,便自動換成了“想要”。

這個念頭猶如踩到了羅紈之的尾巴,假使她有的話。

羅紈之如臨大敵,連忙否認,“我沒有!”

由於太急,還嗆著了自己。

謝昀遞了杯茶給她。

“……”

羅紈之立刻低頭喝茶,借此躲避謝二郎的目光。

這郎君的目光總是那般敏銳,好似任何心思在他麵前都無影遁形。

待喝完一整杯水,羅紈之才重振旗鼓,勇敢抬頭看著謝二郎,正色道:“再優秀的人也並非所有人都會思慕,就好比二郎,我、我雖然崇敬二郎,可也斷不會‘喜歡’二郎。”

“你如何敢肯定?”謝昀並沒有因為她的話生出惱怒,仿佛她不過是一隻被逼到洞口的小兔子,縱使再怎麼“張牙舞爪”,也不過外強中乾。

羅紈之不吱聲。

謝昀輕聲道:“彼時在戈陽,你為何有把握讓‘九郎’幫你?”

羅紈之心跳如擂鼓,以沉默回應。

謝二郎卻不在意,他早已經找準自己的方向。

“是因為你有把握讓‘九郎’喜歡你,是嗎?”

有句話,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她有恒心與耐心,慢慢磨他的“鐵石心腸”,如今換作他,亦有足夠的耐心與恒心,去磨她。

“要與我試試麼?”

他握著她的手腕,捏住她的寸脈,溫言柔語:“卿卿,你的心未必有你的嘴硬。”

她的脈搏在他的話語下,跳得更快。

/

西下院。

一乾侍女已經困在院中兩天沒有出去。

雖然吃食照常有人送進來,但沒有任何站出來給她們說明被關的緣由。

“該不會是誰偷了素心姐姐的東西吧?”

“她哪有什麼好東西,她那賭鬼老爹早把她搜刮得一乾二淨了,更彆說還有讀書的弟弟和待嫁的妹妹等她照應。”

“謔,難怪我看扶光院裡的一個個比她年紀小的都嫁出去了,偏她還在,還當是舍不得謝二郎呢!”

先前說話的侍女“嘁”了聲,“二郎要是喜歡她,早把她收了。”

芩娘子坐著椅子上嗑瓜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旁邊的人見她鎮定,都朝她討個安心話。

芩娘子道:“不過是例行檢查罷了,我倒是無所謂,等老夫人回來,自然要叫我前去伺候。”

旁邊人了然,老夫人最是信賴芩嬤嬤,連帶著嬤嬤的侄女兒芩娘子一並疼愛,這是愛屋及烏。

院子正鬨哄哄議論,隻見幾名管事魚貫而入,麵色凝重。

眾人皆靜,不敢出聲。

管事在內庭站定,環視一圈,最後伸手一指道:“芩娘子,勞煩移步,郎君有話要問你。”

四周的目光聚在她身上,芩娘子臉上忽青忽白,她站起來,幾下拍乾淨手裡的瓜子殼,“郎君找我何事?”

這個時刻,她也不至於蠢到以為謝二郎召見她是一件好事。

“芩娘子確定要在這兒說嗎?”管事麵無表情。

芩娘子抿著唇,恨恨盯著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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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羅紈之就聽到說是找到了那個給她下藥的始作俑者。

正是那位芩娘子。

物證、人證皆有,隻是她始終不肯認罪,咬定自己是被人冤枉的,要等老夫人回來還她清白。

因著老夫人的關係,管事也沒有辦法強逼她,隻好先把人關起來,等郎君回來再議。

謝二郎在這期間出了一趟遠門。

所以芩娘子一連關了二日。

羅紈之“被迫”休息了幾日,直到她實在再沒什麼不良反應,才得以照常到家塾上課,課餘時間除了文淵閣就是打理她的生意,重歸平靜的生活。

隻是這些時日,南星、天冬兩個總有一人會跟著她,羅紈之知道這是謝二郎的安排。

她有些無奈,其實吃過這次虧,她的警覺提升不少,必不會那麼容易再上當。

但兩人說什麼也不肯放棄,也是怕郎君責怪,羅紈之隻能由著他們。

權當是路上多了個說話的伴。

直到一日午後,一位嬤嬤帶著幾名健婦在去往文淵閣的半途堵住了她,要請她去見剛剛才回府的老夫人。

謝家老夫人原本姓王,是王家嫡係,身份是何等尊貴,而且以當年王家的顯赫,她嫁入謝家算是低嫁的,所以即便現在謝氏如日中天,謝家上下依然對老夫人相當尊重。

羅紈之從清歌、素心以及南星嘴裡就聽過不少這位老夫人的舊聞,得出來的結論是——不好相處。

“老夫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南星大為吃驚,據他們的消息,老夫人還要遲幾日,怎麼也要等郎君回來後。

他眼珠子轉得飛快,心裡暗暗喊糟。

那位臉色嚴肅的嬤嬤從鼻腔裡哼出一聲,“老夫人何時歸來還要問你的意思嗎?”

“不是不是,芩嬤嬤您誤會。”南星撓了撓頭,“我是想說郎君都不知道,這才出了遠門。”

羅紈之聽見姓芩,心下了然。

難怪對他們兩個沒有半點好臉色。

那個被關起來的芩娘子正是這位嬤嬤的侄孫女兒,老夫人怕不就是她請回來的救兵。

偏偏這個時候二郎還不在,這還真是——敵眾我寡,大事不妙!

“怎麼,我們老夫人還請不動一個小小婢女嗎?”

羅紈之臉色微變。

南星連忙擋在她的麵前道:“老夫人剛回來,怕是舟車勞頓,不如休息幾日,等郎君回來後……”

不等南星說完,芩嬤嬤就一揮手打斷他,“笑話!老夫人要見什麼人,還輪到你推推阻阻?你們扶光院的人這般不懂規矩了?”

南星麵色凝重,若是天冬在這裡,想必還能和嘴巴犀利的芩嬤嬤較量一二,輪到他,便有些吃力了。

郎君也未能料想老夫人悄沒生息提前殺回來,所以眼下隻有個不頂事的他。

芩嬤嬤略過快要哭了的南星,把目光挪到他身後的羅紈之。

這女郎的確生得靡顏膩理、般般入畫,但是謝氏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哪能容得下這些妖裡妖氣的女郎倚姣作媚,魅惑郎君?!

羅紈之妙目輕眨,往芩嬤嬤身側看去,幾個健壯的仆婦有備而來,氣勢洶洶,可見今日她不見也得見。

她輕輕按下南星攔在身前的手臂,朝著芩嬤嬤施了一禮,柔聲低語:“老夫人召見,九娘豈敢拒絕。”

“羅娘子!”南星愕然,急忙去扯她的手,道:“郎君說了……”

即便拚著惹怒老夫人,南星也不會讓芩嬤嬤帶走羅紈之。

他手上有郎君的令牌,身上還帶有一些暗器。

隻是不曉得郎君許不許他用……

羅紈之搖搖頭,對他輕生道:“不妨事的,老夫人隻不過想見見我罷了。”

她秀眉微蹙,一副不願把事情鬨大,隻想息事寧人的態度。

“可是……”南星惶恐的眼神,仿佛羅紈之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娘子還算識得禮數!”

芩嬤嬤把南星

瞪了眼,生生把他的話逼了回去,又轉眼重新打量下羅紈之,見她柔柔弱弱,麵露愁色。

一看就十分好拿捏。

“那就走吧!”芩嬤嬤因為她乖順,沒有讓人架著她。

羅紈之怯怯應“是”。

從扶光院到老夫人住的磐鬆院路程不短,幾個人頂著烈日一路走來,穿過兩棵鬆柏老樹,就見一處白霧繚繞的院落。

穿過廊橋,進入正堂,老夫人膝前有幾位年輕的女郎環繞,其中兩個還與羅紈之在家塾有過點頭之交。

“老夫人,人帶來了!”芩嬤嬤急不可耐地打斷謝老夫人與謝家小娘子的和睦氛圍。

羅紈之走至中央,在一乾人或好奇或審視的注視下,自然抬起臉,直視被人簇擁在中間的老夫人。

已是花甲之年的王老夫人精神矍鑠,除卻花白的頭發和眼角的皺紋,她看起來算不得老,而且還因為她那雙明銳的眸子顯得格外精明,讓人不敢小覷。

“你就是羅九娘?聽聞前些日子鬨出不少事來。”她淡淡出聲,語氣裡不辯喜怒。

羅紈之目光瞥向站定在老夫人身後,昂首挺胸的芩嬤嬤。

可見在此之前,她沒少往老夫人耳中添油加醋。

不過芩嬤嬤算是估錯了,若以為她會因為畏懼馬上跪地求饒更是大錯特錯。

羅紈之迎回老夫人的目光,很快眼眶裡淚霧彌漫,語氣低落道:“回老夫人的話,阿紈確實在前段時間經曆了不少事情。”

這一垂淚,讓她那張美麗的臉猶如雨過的海.棠花,嬌憐動人。

芩嬤嬤都看直了眼。

這女郎剛可不是這幅做派,怎麼一到老夫人麵前,就先委屈上了?

“哦?”王老夫人也沒有料到她會是這個好像還打算向她訴苦的反應。

要不是真的軟弱,要不就是心機深沉。

羅紈之馬上一點頭,趁機就講其自己被騙到林子一事的前因後果。

謝二郎到扶桑城,對下邊的人又是懲戒又是調派,鬨得動靜很大,這樣的事情早有人傳信給還在歸途的老夫人得知。

謝昀管理部曲手下那都是他作為宗子的權力,可當這個前提是為一個出身低微的小女郎出氣,足以讓老夫人提高警惕。

“阿紈也不知道為何那位侍衛要如此對我,但是能夠救下郎君,阿紈無怨無悔。”說罷,她就站在那兒,目光不偏不倚望著老夫人,嬌柔卻不軟弱。

好似即便老夫人要為這件事“為難”她,她也不會後悔自己進去涉險。

芩嬤嬤忍不住破口罵:“你這刁潑的女郎!東拉西扯這些作甚!”

她分明是在混淆視聽。

老夫人抬手止住了芩嬤嬤,“哦?為何?”

羅紈之目光澄澈,既沒有謙卑也沒有貪慕,隻是平靜道:“郎君出色優異,乃世間少有,就如稀世寶玉,盼其能玉澤萬世,故而不忍其有半分損傷。”

老夫人心中一動。

何嘗不也是這樣,從一眾年幼的孫輩當中一眼看出二郎非凡品,從此對他百般嗬護培養,更不願意他受到任何傷害。

羅紈之和她有相同的覺悟,無疑讓她心中的怒火平息不少。

“話雖說得好聽,但你也不能否認自個對二郎、九郎彆有用心。”芩嬤嬤就怕老夫人被羅紈之二言兩語說動,連忙道:“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

老夫人立刻又拉起了臉。

不錯,這女郎天生一雙多情的美目,一看就會勾人,兄弟鬩牆這樣的事會帶來太多不安定的因素,這是謝家絕對不允許的。

“我與二郎、九郎都清白著,芩嬤嬤何苦急著要汙我名聲?”羅紈之泫然欲淚,微微哽咽道:“九娘出身雖非高貴,遭此劫難無處言說,隻願安穩度日,絕不想挑弄是非,惹出讓郎君為難之事!”

她句句在訴說自己的委屈,又句句另有所指。

讓郎君為難的另有其人,她不過是救了郎君又給人害了。

芩嬤嬤一張老臉黑了個徹底。

旁邊乖乖聽著的謝家小女郎搖了搖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我覺得羅娘子說的有道理欸,更何況她與九兄一起的時候大多都是在研究功課,我們幾個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像是……”

她瞟了眼凶巴巴的芩嬤嬤,放低了聲音道:“不像是有些人說的那樣不堪。”

老夫人沒有料到自己的小孫女居然會幫羅紈之說話。

這全靠羅紈之在家塾裡從不惹是生非,認真學習的態度所致,夫子們起初不看好她,後邊見她果真是來讀書的,漸漸也接納她了。

而謝家的小郎君、小女郎們又看見九郎待她格外和善親切,自然而然也覺得她為人還不錯,身份低點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

所以這個關頭才願意為她說一兩句公道話。

羅紈之低頭擦了下眼淚,沒有出聲,任由老夫人把她反複打量。

等到芩嬤嬤再想開口的時候,羅紈之才及時道:“老夫人,至於那日我不慎飲用了下了藥的酒,又被人彆有用心送到九郎院子,此事尚存不少疑點,因芩娘子不配合,故而還不知道是誰對我下的手,對我下手也就罷了,阿紈是無足輕重,但我到底還是扶光院的人,萬一讓郎君也喝到或碰到不乾不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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