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伯可知鶴老所言的古城?”沿著田隴走到地頭,趙嘉放下水桶,直起腰,甩甩手上的水漬。
“早年間見過一次,不是郎君說的城,隻有兩麵土垣。大概天候的緣故,溪流已經乾涸,野生的穀子倒是有不少。”
“大概距邊界多遠?”趙嘉問道。
“若是騎馬,一個時辰可到。組織人手運貨的話,至少需要大半日。”
趙嘉點點頭,這同鶴老說的沒有多大出入。
“若是用馬車,速度可否提升?”趙嘉-抽-出短刀,在地上勾畫,“鶴老同我說過胡人的大車,如有熟練的匠人,可仿造這種大車,除用來運貨,也可做帳篷。”
“帳篷?”熊伯詫異道,“車怎麼能為帳?”
“為何不能?我聽說匈奴單於的大帳可用車運,隻要找到關竅,製出這種車帳,既能抵擋草原夜寒,遇到狼群也能作為屏障,以弓箭射殺驅逐。”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單於的大帳也要隨季節移動。
據悉大帳十分豪華,自然不能隨便拆了裝、裝了拆,用大車運送就成了最佳選擇。
趙嘉沒見過丁零人的大車,但他有足夠的知識積累,參考烏桓人和漢人商隊的大車,組織熟練的匠人,造出西漢版的“房車”應該不難。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車的重量問題。畢竟大車的主要職能在於運貨,如果本身重量超出預期,對拉車的馬會造成不小的負擔。
兩人說話時,幾匹快馬從畜場方向馳來。
臨到近前,馬上的婦人拉住韁繩,飛身而下,來不及喘口氣,就對趙嘉道:“郎君,魏使君派人去了村寨,有給郎君的書信,還有兩車絹!”
“絹?”趙嘉詫異的回過頭,“兩車?”
“是!”
“郎君,田中有仆和長伯照看,郎君當儘速返回村寨。”熊伯道。
“也好。”
趙嘉簡單交代兩句,很快躍上棗紅馬,向村寨飛馳而去。
田中,青壯和傭耕仍在辛勤勞作。
自那場冰雹之後,大半個月沒有一滴雨水,幾百畝田全靠人力和畜力擔水,眾人幾乎是片刻不得閒。
少年和孩童們儘職儘責的驅趕鳥雀。遇到幾隻狡猾的野鳥,既趕不走又抓不到,衛青當即放下長杆,將手指放到唇邊,學趙嘉的樣子打起呼哨。
幾息過後,天空傳來嘹亮的鳴叫。
雀鳥呼啦啦振翅欲飛,恰好撞上淩空撲來的金雕,兩隻被抓傷,一隻直接喪生在金雕爪子。
“這隻雕倒是聽阿青的話。”公孫敖將手搭在額前,望向空中掠過的猛禽,口中嘖嘖有聲。
趙破奴單手紮著捕網,扭頭看向衛青,道:“一些胡人會馴鷹,專門用鷹來引導方向和尋找獵物,他們從不會在草原迷路。如果能將這隻雕馴服,以後肯定大有用處。”
“真的嗎?”衛青雙手撐起木杆,望向空中的金雕,認真考慮半晌,又遺憾的搖了搖頭。
“怎麼?”趙破奴奇怪道。
“阿金有東西吃才會來。”衛青歎息道。
按照趙嘉的說法,這位是不折不扣的吃貨,沒有肉送到嘴邊,休想勞動它扇一下翅膀。
帶路?
彆做夢了,洗洗睡吧。
“郎君說事在人為。”趙破奴走到衛青身邊,雙眼晶亮,“不試試怎麼知道一定不行?當初我和阿信在草原流浪,手裡就隻有綁著石頭的木棍,連把骨刀都沒有,照樣殺了一頭野狼!”
“事在人為?”衛青低聲念著。
“事在人為!”
孩童和少年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堅定。同時望向空中的金雕,四隻大眼睛中一片火熱。
能被日後踏碎匈奴的長平侯和攻破樓蘭的浞野侯以如此熱烈的眼光盯著,這隻金雕也算是開創先河,足以載入史冊。
五月底,魏悅挑選的騎兵陸續配備新馬具,開始熟悉新的作戰方式。
趙嘉獲準組織商隊出塞,將田畝和畜場的事分彆托付給熊伯和虎伯,自己一心同熟悉草原的老人-交流,不斷完善手中的地圖。
關於出塞人員,趙嘉已經有了腹案。不過領隊和護衛都需要太守府指派。
對此,趙嘉沒有任何異議。
他的目的就是以低價交易牛羊,順帶搜集情報。至於商隊今後由誰主導,趙嘉並不在意。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字:實力。
再直白點,大樹底下好乘涼。
沒有實力,再多的利益也休想保住。孩童鬨市抱金磚,結果不言而喻。
邊郡忙著夏種和練兵,遠在北方的蘢城響起蒼涼的號角,雄壯的武士立在單於帳前,由左賢王於單率領,代單於迎接各部首領。
每年五月,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以及諸大臣世官和彆部首領都將會於蘢城,依照匈奴傳統祭祀祖先、天地、鬼神。
祭祀之後就是各部勇士的比拚,勝者由單於親自封賞。
今歲少了不少蠻族麵孔,可惜不會有人心生同情,哪怕是同為蠻族的彆部也是一樣。
匈奴本部的確做得不地道,但敗退的蠻騎為禍草原也是不爭的事實。在傳出蠻騎以女人孩童為糧之後,左穀蠡王和右賢王的屠戮之舉更是順理成章。
嗚——
號角聲再次響起,距離單於大帳幾百米外,大隊的騎兵正呼嘯而至。
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迎麵撲來,不少部落首領和勇士下意識握緊短刀和弓箭,目光中帶著警惕。
距離大帳三百米左右,騎兵開始減慢速度。
眾人這才看清,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剛剛征討了一支蠻人部落,馬背上馱著戰利品的左穀蠡王伊稚斜!
見數名部落首領迎向伊稚斜的馬前,於單單手攥緊短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