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三公子!”趙嘉拱手行禮。
魏悅身懷要務,沒有同趙嘉多做寒暄,僅是提點他,許侍中今日啟程返回長安,並有長安來的車隊抵達,魏太守未必得閒,如有事,可去見王主簿。
“五日後開胡市,有大月氏的商隊,阿多若想市馬,最好早些去。”
“謝三公子!”趙嘉再次拱手,魏悅邁步走過他的身側,黑色的鎧甲上有兩道清晰的刀痕,明顯不是尋常兵刃能造成的。
趙嘉吃驚不小,剛想開口,卻被魏悅按了一下肩頭。
“阿多莫要多問。”魏悅手指用力,對趙嘉搖了搖頭。
心知對方不想說,自己再問也沒用,趙嘉隻能目送魏悅離開,懷揣著心事去見王主簿,言明計劃出塞之事。
“若是在秋收之後動身,當籌劃得周詳一些。”王主簿放下筆,端起熱湯飲下一口,大概是最近公務繁忙,休息不好,眼底透出淡淡的青黑,“最近草原不太平,先後有數支北上的商隊不見蹤影,派出的斥候也未能帶回消息。趙郎君要動身,最好多帶護衛,同上次一般,莫要過於深入。”
趙嘉點頭答應。
距離秋收還有數月,誰也不能斷言這期間會發生什麼。想要完成計劃,出塞之事勢在必行,真遇到狀況,見機行事就是。
“趙郎君有為難之事?”見趙嘉麵現猶豫,王主簿開口道。
“方才在府門前見到三公子。”趙嘉頓了頓,斟酌語句,試著問道,“最近有匈奴襲擾郡邊?”
“確有。”王主簿沒有隱瞞,頷首道,“都是些探子,趙郎君不必過於提心。”
儘管心中仍存疑惑,見王主簿不想多言,趙嘉也不好再問,隻能告辭離開。
離開太守府時,趙嘉沒再遇見魏悅,倒是在栓馬的木樁前被黑馬咬住袖子。很顯然,哪怕時過境遷,這位仍沒忘掉當初趙嘉用繩子套它的情形。
試著扯了扯袖子,發現沒能扯開,趙嘉無奈地搖了搖頭,單手扯下裝飴糖的布袋,沒等解開係袋的繩子,棗紅馬突然湊過來,大嘴一張將布袋咬了過去。
黑馬打著響鼻,趙嘉趁機掙脫衣袖,從棗紅馬嘴裡拽下布袋,不顧撕開的缺口,倒出幾塊飴糖,丟給正試圖安撫黑馬的騎僮,自己拽著棗紅馬飛速離開。
“棗紅,你乾嘛總去惹它?”趙嘉騎在馬背上,很是不解。
棗紅馬晃晃脖頸,踏動兩下前蹄,順帶打了聲響鼻。
趙嘉頓時無語。
以他對棗紅馬的了解,這分明是不服氣,早晚都要再過一場。可問題是,就雙方的實力而言,棗紅想要贏上一回,不說是天方夜譚,可能性也達不到三成。
“棗紅,打個商量,有好勝心不為過,找對手也該找平級的。咱先練練手,本事練出來再越級挑戰……”趙嘉順著覆過馬頸的鬃毛,也不管對方聽得懂還是聽不懂,一路都在念叨。
季豹和季熊跟在趙嘉身後,目睹一人一馬互相交流,雖然不太懂趙嘉時而冒出來的陌生詞彙,但連蒙帶猜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對視一眼,兩人都是想笑不能笑,一路憋著,憋得甚是辛苦。
接下來的兩日,雲中郡一改晴朗天氣,又開始大雪紛飛。
風雪阻路,再精銳的騎士也很難在這樣的天氣出行。雲梅沒有再送信來,阿陶的父母也暫緩往雁門郡的打算。
阿陶被趙嘉留在畜場,和衛青幾個一起習字讀書,練習射箭。
畜場內的匠人和青壯閒不住,被風雪堵在屋內,都會尋些事做。青壯們聚在一起削製木箭和投槍,偶爾停手,就會掄起石頭比試力氣。有幾個會木匠活的,和匠人一起修補農具,為春耕做準備。
虎伯和熊伯利用趙嘉想出的爬犁,輪換帶人巡視羊圈和牛圈。趙嘉偶爾跟去,發現畜場外的黃羊全都進了羊圈,見到人也不躲,大有野生朝圈養發展,自我馴化的趨勢,不由得感到新奇。
不過,現實很快就打破了這份“新奇”。
到雪停日,圈裡的黃羊又陸續跳出圍欄,遠遠躲開,最多隻允許孩童們靠近。
看著在雪地中奔跑跳躍、精神頭十足的黃羊群,趙嘉呼出一口熱氣,忽然間覺得,西漢的物種十足彪悍,真心不能用常理來形容。
大雪停後,眾人紛紛走出木屋,又開始忙碌起來。
趁著活計不多,匠人們製出了趙嘉想要的碓臼,擺放在木屋前。
有了石磨和碾子,碓臼就顯得可有可無。之所以讓匠人製作,全因趙嘉發現市來的稻中有糯米,動起了做米糕的心思。
以時下的條件,要製作米糕,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糯米蒸熟,舂成米團。此外,也可以將米磨成粉,篩過後加水和蜜合成團,裹上箬葉放到鍋裡蒸。米團上加些棗子,味道會更好。
礙於後者缺少材料,趙嘉自然選擇更簡單的製法。
趙嘉簡單形容一番,匠人們就明白製法。隻要有手藝的匠人,做起來都沒有什麼難度。備下材料,當天就能完工。
待到碓臼製好,婦人們將椎窩和踏椎清洗乾淨,抬出蒸好的稻飯,依趙嘉所言倒進椎窩。一人負責踏椎,兩人負責將碾壓的米團揉實翻個。
待到糯米成團,又被放到乾淨的石板上,用木杖碾壓,切成小兒的拳頭大小。
一般而言,米團還要晾乾油炸或是火烤,撒上碾碎的飴糖,味道才會更好。不過趙嘉等不及,趁著溫熱揪開一團,自己吃下半個,另半個塞到衛青嘴裡。
見衛青鼓起腮幫,嚼了幾下卻舍不得咽,趙嘉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灑了飴糖滋味更好。”隨後對孩童和少年們招手,“都來,每人分一塊。”
西漢時已經有製作米糕的記載,不過稻米多產在南方,北地少見,畜場中的人都沒吃過稻飯,米糕更是第一次見。哪怕隻是米,沒有灑飴糖,於眾人來說也是美味。
“此物甚好!”熊伯三兩口吃完一塊,又拿起第二塊。
孫媼當場攔住他,除了少年和孩童,不許他人再取。
“郎君言還要晾乾,莫要多食。”
孫媼出聲,婦人們直接抬走鋪米糕的石板。
趙嘉手裡拿著一塊米糕,想起幾天後的胡市,不由得心頭一動。
胡人喜重味,蒸餅都能賣出高價,灑了糖的米糕能市出什麼價錢?
越想越覺得可行,三兩口將米糕吃完,趙嘉起身去找孫媼,準備將倉庫的稻米儘數取出來,抓緊多製一些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