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悅本想遲些將事情報於魏尚,至少要等他親自驗證磚牆的牢固程度。不想魏尚和王主簿突至軍營,雙方正好迎麵遇上。
事情湊巧,魏悅自然不能隱瞞。
魏尚聽後,當下改變行程,和魏悅一起來了趙氏畜場。
“確是。”趙嘉將魏尚引到磚牆前,將昨日對魏悅說過的話複述一遍,呈上手腕粗的木棍,請魏太守親自試驗。
用手試過牆麵,魏尚掄起膀子,木棍砸在牆麵,濺起清晰的火花,青磚當場被砸出凹坑。
趙嘉雙眼瞪圓,對魏太守的武力值敬佩不已。
魏尚丟開木棍,示意王主簿來試一試。
後者也沒客氣,抄起更粗的木棍,連續數下擊打在牆上,終於有半塊磚被砸碎,可相對於整麵磚牆,損失仍是微乎其微。
“好!”
查看過缺口,知曉用水泥能立即添補,魏尚喜色更甚。
邊郡新劃入大片草場,陸續有羌部來降,胡市規模日漸擴大,築造要塞和軍營勢在必行。迫於外部環境,工程的速度必須加快。
雪融期將近,沒有風雪阻擋,難保匈奴會何時南下。郡內尚有屏障,郡外胡市無遮無擋,撞開外圍的柵欄,眼前就是一馬平川,騎兵可以肆意衝殺,來去自如。
夯土建築實在太慢,水泥的出現解決了大問題。集合足夠的匠人,在郡內調運原料,很快就能築起數個要塞。
聽趙嘉說明水泥和青磚的造價,彆說魏太守,連王主簿都想大笑三聲。
天助,真乃天助!
這樣的磚牆足夠牢固,建造速度又快,比起夯土造城,優勢實在太大。就算被破壞,集合匠人城旦,數日就能重建。
牢固有了,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使君,此物還能用來鋪路。”
趙嘉又道出水泥的幾個用途,魏尚笑著點頭,親自看過製造水泥的原料,了解過詳細製法,當即寫成手令,交護衛送往郡城。
等待城內來人期間,魏尚和王主簿又在畜場走過一圈,趙嘉被魏尚帶在身邊,打起精神回答對方的問題。
期間,魏太守提起劉榮來畜場一事,趙嘉沒有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說明。魏尚的反應和魏悅如出一轍,拍著趙嘉的肩膀,笑道:“阿多做得好。”
一行人來到舊圈,看到被繩子捆住的野豬,趙嘉咧咧嘴,魏悅腳步一頓,神情略顯緊繃。
魏尚看看趙嘉,又看看魏悅,好奇之心溢於言表。
“使君,嘉有意養野彘。”
“此物醃臢難養,且味不好。”魏尚皺眉。
“食料可調,至於肉味,一刀就可解決。”趙嘉轉身叫來趙破奴,低聲吩咐幾句。
趙破奴快速跑去倉庫,提來一隻藤筐,裡麵裝著獵戶送來的莖塊,都是在抓捕野豬的林子裡發現。
“這是蹲鴟?”魏太守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袋中之物。
“正是。”趙嘉指著藤筐,說道,“嘉命人到林中找過,此物不多,但長得繁茂,最為野彘所喜,人亦可食。嘉有意移至田中,嘗試栽種。”
“善!”魏尚拊掌笑道,“此物多長於南地郡縣,不想雲中亦有。如能栽種,可補民饑,實乃大善。”
對魏尚來說,不管這些大芋是從何而來,隻要能讓百姓飽腹就是好物。能種植固然好,栽種不了也沒關係,長在山野之間,邊民自會去挖掘。
想到這是能活人命的糧食,對於爭糧的野豬,魏太守愈發不待見,甚至生出廣發告示,號召邊民捕殺野豬的念頭。
魏太守這麼想,事實上也這麼乾了。
接下來的數年時間,雲中郡內的野豬近乎被斬儘殺絕,沒死的也跑到臨郡,再不敢在魏太守的眼皮子底下出現。
不少獵戶知曉趙嘉用穀子換小豚,抓到小野豬就會送來畜場。
仰賴種植的芋頭和大片生長的牧草野果,趙嘉的養豬事業蓬勃發展。
野豬的食性很雜,遇到芋頭牧草跟不上,昆蟲家鼠一樣能吃。
親眼見到半大的小野豬逃出豬圈,追著穀倉內的老鼠四處跑,甚至還想和畜場外的旱獺過一場,趙嘉能說什麼?隻能對刀工了得的匠人招招手,表示這批豬崽個頭長得差不多,可以下刀了。
接到魏尚手令,城內的匠人來得很快,同行的文吏執筆,仔細記錄下製造水泥需要的原料,起窖的過程,以及燒製的具體工序。
對趙嘉來說,想要獲取石膏有不小的難度,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魏尚則不然。
雲中郡不夠,可以從他郡市換。臨近的郡縣也沒有,直接上疏長安,講明用途,很快就會有大車抵達雲中郡,送來大批石膏。
除了水泥,燒製青磚的匠人也被仔細詢問。如果兩人願意,本可借機進入郡城,成為官寺錄名的匠人。出乎預料的是,他們詳細講明青磚製法,半點沒有藏私,卻並無入城之意。
在魏尚回城之後,趙嘉實在感到好奇,開口詢問,兩人才道明實情,原來他們祖上是秦國的隸臣妾,曾為兩代秦王造墓,血脈差點因此斷絕。
秦末天下大亂,兩人的大父死在戰亂中,父親加入漢軍,在漢王麾下打製兵器。雖然國立後歸入匠籍,終歸是擺脫奴隸身份,又有一門手藝,能夠養活一家老小。
“爾等可能造兵器?”
兩名匠人互相看看,由年長者開口:“不瞞郎君,先父能製弩和強弓,我二人不肖,僅學到些皮毛。”
說話間,匠人解開時刻不離身的皮口袋,倒出一堆趙嘉分不出用途的木質工具和零件,三兩下做出一把巴掌大的手-弩,遞到趙嘉麵前。
手-弩-雖小,勁道卻不弱,平射出的木箭能飛到五米遠,出其不意,絕對是近戰的利器。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把連-弩!
舉著手-弩,看著頭發花白的匠人,趙嘉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就是所謂的高手在民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