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行動謹慎,外出探路時,始終未被胡騎發現。
金雕在前方引路,隨時都能發出警報。
千餘漢騎放開速度,轟隆隆的馬蹄踏破北風,一路向南。中途撞上一支彆部騎兵,實在躲不開,在對方猙獰大叫時,全軍刀出鞘,放棄以弓箭射殺,正麵發起衝鋒。
趙嘉單手持刀,雪亮的刀鋒反射寒光,似一道冷弧,從胡騎頸上劃過,帶起大片血雨。
衛青蛾沒有留在隊後,而是同漢騎一樣,手持長兵,策馬衝鋒。照麵就將一名胡騎什長砍落馬下,任憑鮮血濺在臉上,眼睛都沒眨一下。
衛夏衛秋緊跟在她身後,彼此互相配合,拚著以傷換傷,將一名壯碩猶如黑熊的胡騎斬殺。
漢騎殺意衝天,氣勢驚人,行進間猶如滔滔洪流。數百胡騎被卷入其中,恰似以卵擊石,幾乎沒做出多少有效的反擊,就在衝鋒中被撕得粉碎。
麵對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還活著的胡騎麵露恐懼,徹底失去戰意,倉惶調轉馬頭,就要朝相反的方向逃竄。
他們不是沒和漢軍交過手,事實上,作為左穀蠡王麾下最驍勇的彆部之一,巔峰時期,他們曾馬踏雁門郡,衝破上郡,橫行代郡,肆意在漢邊燒殺劫掠。隻是風水輪流轉,遇到李廣和郅都,他們也曾慘遭敗績,一度損兵折將。
然而,上郡和雁門郡的邊軍再強,終歸在“正常”範疇之內。眼前這支漢軍實在是超出常理,強悍到無法想象。
接近十比一的戰損,這還是人嗎?
簡直是揮舞著屠刀的凶神!
殘餘的胡騎心驚膽裂,為了活命,不顧一切打馬飛奔。
魏悅打了一聲呼哨,率百名漢騎揚鞭追擊。
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抵近一百五十步內,漢騎陸續放開韁繩,開弓仰射。控弦聲中,箭矢如雨,在半空劃過一道道長弧,攜風聲下落,釘入逃竄的胡騎之中。
裂帛聲陣陣,戰馬發出嘶鳴,胡騎連聲慘叫,自馬背上跌落。
漢騎排成一行,在行進間繼續開弓。
近八十名胡騎,無一人敢調頭還擊。如一群被猛獸嚇破膽的羔羊,一味向前奔跑,將後背留給飛來的箭矢。
這樣的追襲戰,結果自是不言而喻。
五波箭雨之後,胡騎儘數落馬,無一人僥幸逃出生天。
漢騎策馬上前,從胡騎和戰馬身上取回鐵箭。遇上還沒斷氣的,順手補上一刀。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帶走完好的戰馬,以最快的速度歸隊,繼續向南奔馳而去。
血腥味隨風飄散,禿鷲乘著氣流上升,一隻接著一隻,像是大團烏雲,黑壓壓盤旋在屍體上空。
兩隻黑鷹自東而來,緊接著,就是大片的馬蹄聲。
走錯方向的追兵終於出現,萬長命人查看過地上的屍體,下令全軍轉道向南,決心追上並殲滅這支漢軍。
黑鷹發出高鳴,隨風傳出數裡。
金雕振翅而起,金褐色的身影猶如閃電,瞬間穿過雲層,消失在眾人眼前。
趙嘉回頭眺望,並沒有阻攔。
斥候已經探明前路,數裡外有清晰的參照物,大軍暫時不需要金雕帶路,正好解決追來的猛禽。不管是不是匈奴人的鷹,總之有備無患。
金雕去得很快,回來得也不慢。從半空落下時,利爪上帶著鮮血,喙邊還沾著一根羽毛。趙嘉托住金雕,順過蓬鬆的胸羽,引來一聲滿意地鳴叫。
魏悅和李當戶都是見怪不怪,下令全軍加速,儘可能同追兵拉開距離。
臨近傍晚,追兵被遠遠落在身後。
漢騎行至一片榆林,發現林邊有一條蜿蜒的小溪。斥候入林中查探時,驚出兩頭野鹿。
斥候立即開弓,不想被樹枝遮擋,箭擦著野鹿的脖頸飛過。正要再補一箭,兩枚投槍呼嘯而至,精準穿透野鹿的脖子,力道大到將幾十斤的公鹿釘在地上。
斥候愣神的時候,衛夏和衛秋各自下馬,收回投槍,輕鬆將野鹿扛起。
衛青蛾正解開腰間的布條,一隻水囊忽然遞到跟前,裡麵是溫熱的鹿血。抬起頭,對上衛秋一雙明眸。
等她飲完鹿血,衛夏走上前,用葉片托著切好的鹿肉。餘下的部分已經交給趙嘉,分給其他漢騎。
雖然追兵被甩在身後,眾人到底沒有冒險生火,宰掉剩下的肥羊,各自取一塊生肉,大口開始撕咬。斥候又帶回幾頭野鹿,快速收拾乾淨,不能吃的部分挖坑掩埋,鹿肉切成小塊,優先分給受傷的騎兵。
看一眼飲完鹿血,和眾人一樣撕扯生肉的衛青蛾,李當戶走到趙嘉身邊,好奇問了幾句。
邊郡女子大多擅長騎射,遇到匈奴來犯,和男子一樣上戰場並不稀奇。
在文帝下旨遷移百姓之前,邊郡人口相當稀少。憑著這點人口,既要同北邊的惡鄰交戰,又要防備野獸,男子大批死傷,有超過五分之一的裡聚都是靠女子防守。
不過,似衛青蛾三人一般的戰鬥力,委實是少見。這樣的身手放到軍中,做個隊率綽綽有餘。
趙嘉吃完羊肉,抓起草葉擦擦手。知曉李當戶僅是出於好奇,撿著能說的道出幾句。至於其他,衛青蛾沒點頭,他自是不會同外人提。
李當戶還想再問,探路的斥候陸續歸來,帶回的消息有喜有憂。
喜的是追兵尚遠,維持今天的速度,即使不能徹底甩掉,也不會被輕易追上;憂的是越向南遇上的遊騎越多。以這樣的密度,前方至少駐紮兩萬大軍。
更糟糕的是,從遊騎的衣帽和武器判斷,這支大軍七成以上是匈奴本部,不出意外,領兵的必然是王庭四角之一。
依據各部草場分布,他們將要麵對的不是左賢王於單,就是左穀蠡王伊稚斜。
彆看於單在政治上被虐菜,就戰鬥力而言,麾下絕對不弱。伊稚斜更不用提,草原第一強騎絕非徒有虛名。
如果身後沒有大股追兵,大可以按照原計劃,等到匈奴本部被襲的消息傳出,包圍出現空隙,尋機返回邊郡。運氣好的話,還能給對手背後一擊。
奈何計劃沒有變化快,更是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走錯路的追兵突然開竅,調頭返回,越追越緊。前方又橫著攔路猛虎,輕易不會放開包圍。對漢騎而言,想要回到邊郡,唯有不顧生死,正麵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