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2 / 2)

王皇後沒出聲,力持鎮定,轉身返回椒房殿。三公主在殿前同母親和長姊分開,遵旨意前往長樂宮。

待回到椒房殿,殿門合攏,王皇後終於堅持不住,渾身脫力,雙腿虛軟,當場癱坐在地。

“母後,你怎麼了?”陽信大驚失色,親自上前攙扶。結果卻被揮開,沒站穩,後退兩步坐到地上。

沒理會陽信吃驚的神情,王皇後攥緊袖擺,口中不斷低喃:“不會的,天子不會的,一定不會!”

景帝和劉徹的態度讓她恐懼。

她想到一種可能:殉葬!

自高祖開國以來,尚未有皇後殉的先例,可在薄氏之前,也沒有被廢的皇後!

王娡很不安,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家人商量。

奈何王信封侯以來,入宮的次數屈指可數,有召也會不至。田蚡無官無爵,天子又下令閉宮,想進都進不來!

越想越是恐懼,王皇後猶如驚弓之鳥,命宦者宮人嚴守殿門,非必要絕不出椒房殿一步。

之前她盼著景帝召見,現如今卻是怕被召見。唯恐見麵之後,景帝會賜她一碗湯藥,讓她陪葬陵中。

王娡惶恐不安,陽信公主也被影響,離宮返回平陽侯府,主動放下身段,開始親近曹時,希望能知曉劉徹的態度。

說起來可笑,她是太子親姊,卻要通過一個臣子知曉弟弟的動向。

陽信本就是驕縱的性子,又無竇太後一般的長者教導,出發點還帶著私念,結果非但沒能挽回夫妻之情,反而弄巧成拙,將曹時進一步推遠。

在王娡的惶恐和陽信的憤怒中,時間來到正月甲寅,朝臣奉召入宮,共與太子冠禮。

皇太子成婚加冠,意味真正-成-人。

看著身著袞服,頭戴冕冠的劉徹,景帝的目光中透出欣慰,蒼白的臉上現出笑容。

“禮!”

樂聲中,禮官的聲音從殿前傳出,尾音悠長,隨風飄遠。

在為太子加冠六日後,漢景帝劉啟駕崩未央宮。

同月,劉徹繼皇帝位,尊竇太後為太皇太後,王皇後為皇太後,立太子妃陳嬌為皇後。

次月,景帝入葬陽陵。

王娡擺脫陪葬陰影,終於登上夢寐以求的太後寶座。因竇太後尚在,行事仍有幾分顧忌,隻是壯大家族之心再也抑製不住,幾次三番找上劉徹,要為兩個弟弟封爵。

“封爵?朕的舅父已為蓋侯。”劉徹年已十五,經曆喪父之痛,青澀儘數退去,整個人如寶劍出鞘,鋒芒難掩,銳利迫人。

“我說的是田氏。”王太後不打算讓步。

太子繼位,封母族不是理所應當?

想當年竇太後入主長樂宮,兄弟不也儘數得封?

劉徹沒說話,僅是靜靜地看著王太後。在後者心生不耐,正要出言時,突然站起身,道:“母後怕是不知,父皇臨終前有旨,田氏兄弟無戰功,不得封。”

“什麼?”王太後愣在當場。

戰功?

“非劉氏不為王,無戰功不為侯。”劉徹單手按住佩劍,背對殿門,沉聲道,“蓋侯得封已是破例,田氏如想得爵,就去戰場上獲取吧。”

說罷,也不理會王皇後的憤怒,轉身走出殿門。

目送劉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王太後僵硬片刻,突然站起身,扯散垂掛的絹帛,雙臂用力,玉雕的屏風被推倒,當場碎裂在地。

讓王太後憤怒的事不僅於此。

劉徹拒絕給田蚡和田勝封侯,更下令宮內,無官無爵者,無天子及太皇太後召不得入宮內。這就意味著,如果王娡要見田蚡,必須告知劉徹,或者請示太皇太後。

更糟糕的是,田蚡被人舉發,在天子喪期內飲酒,證據確鑿,被抓進中尉府。

就常理而言,田蚡是一白身,犯罪也不歸中尉管。可誰讓他是太後的同母弟,身為外戚,哪怕身無官職又沒有爵位,中尉府也是照抓不誤。

中尉寧成上任以來,一直都在摩拳擦掌,等待立威的機會。

田蚡落到他手裡,勢必會成為殺雞儆猴的範例。掉腦袋不至於,脫層皮卻是一定。

王太後得知消息,自是要尋上天子為弟弟求情。

不想命人去找了幾次,劉徹次次不見人影。沒辦法,隻能讓人去找陳嬌,陳嬌倒是來了,態度十分恭敬,話中也沒有隱瞞,告訴王太後,劉徹往苑林射獵去了。

“邊郡送來十多匹好馬,堂邑侯呈上新馬具,陛下難得有閒暇。”陳嬌輕聲解釋,“公孫太仆和平陽侯都在,母後無需擔心。”

劉徹繼位後,太子舍人公孫賀擢升太仆,掌管天子出行的馬匹車輿,秩祿中二千石,位列九卿之一。前丞相劉舍就曾為太仆,足見其位之重,非天子心腹不能擔任。

韓嫣和曹時也各有拔擢,前者官至上大夫,加侍中;後者奉武帝命掌少騎。彭氏子修入京後,同被選入少騎,隨曹時練兵,很得器重。

在長安貴人眼中,少騎雖為天子班底,但多數時間都是伴駕射獵,隨天子在苑林遊玩,不值得過於關注。

隻有真正深入其間,才會發現,這支將近五百人的騎兵,完全是依照漢騎精銳的標準在培養。除了沒有上過戰場,武器配備、列陣衝鋒以及騎射對戰均有過人之處。

劉徹所謂的射獵,實質是在練兵。

公孫賀去過邊塞,親眼目睹邊軍是如何操練,看過用真刀真槍訓練的雲中騎。歸來稟於劉徹,少年天子感歎之餘,決定朝中穩定之後,立即派人往邊郡宣召,他要親眼見一見率兵深入草原的魏悅和李當戶,還有接連獻上良法,於國有大功的趙嘉。

遠在雲中的趙縣尉,尚不知自己即將被武帝召見。此時此刻,他正身處太守府,看著從西運回的一車車黃金、珠寶和香料,險些被晃花雙眼。

在場的邊郡大佬有一個算一個,被商隊收獲所驅動,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為了黃金,為了公平和正義,必須儘快乾死匈奴,打通西行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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