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悅拉住趙嘉,硬是將他拽出馬車。
趙嘉不想動,魏三公子表示,他願意代勞,抱趙嘉下去。
“我自己走。”
知曉魏悅鐵了心,自己沒法繼續去會周公,趙嘉隻得改變主意,打起精神走下馬車,在臨時駐紮的營盤繞過兩圈,才被魏悅放行,重新回到馬車。
躺在車廂裡,趙嘉仰視車頂,突然失去睡意。
睡不著又不想起身,索性繼續躺著,回想衛青蛾提及的西行諸事。
樓蘭的位置很重要,恰好卡在連接漢朝和西域的關鍵點。繼續被匈奴掌控,對漢朝十分不利。這次回到長安,有機會覲見天子,該將事情提上一提。
是先禮後兵,還是先兵後禮;是令樓蘭附庸,還是直接納入版圖,有朝中大佬去製定戰略,自己提出建議即可,更多時間還是專於練兵。
趙嘉打了個哈欠,單手搭在額前,閉上雙眼。
還有嶺南。
兩漢時期,南方一直未得到有力開發,加上以粟為主食,極少有人會注意到,被視為蠻荒的地界,實際上土地肥沃,氣候適宜,極適合種植稻米。
現如今,當地不少百姓還采用刀耕火種,什麼曲轅犁,什麼牛耕,聽都沒聽說過。
這樣粗獷的耕種方式,注定收獲一般。偏偏當地得天獨厚,一年兩熟甚至三熟。稻米的口味如何暫且不論,吃飽肚子絕不成問題。
趙佗占據嶺南,能穩坐王位,一口氣活到百餘歲,除了地方偏僻,漢朝無法隨時調遣大軍,和當地的糧食產量也脫不開關係。
想起邊郡百姓辛苦一年,田中出產至多兩石,再想想南邊那些分明能夠高產,卻無法利用的土地,趙嘉騰地坐起身,繼西域商路之後,又開始思量南拓計劃。
思來想去,正要翻出簡牘刀筆,動作又突然停住。
計劃再好,時機不到也是白搭。
匈奴還沒徹底拿下,貿然南進,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縱然能兩麵用兵,朝廷財政也是支撐,但對北方的士兵來說,南進最大的危險不是敵軍,而是迥異的氣候、有毒的動植物以及彌漫的瘴氣。
打仗勢必會出現死傷,開拓疆域無法不流血。
對敵作戰沒什麼可說,因不熟悉環境造成損失,在趙嘉看來實在太虧。
“需得慢慢來。”
趙嘉有許多想法,有的可以付諸實踐,有的隻能壓在心裡,非到時機,輕易不能對人提及。
大規模開發暫時不成,組織幾支商隊,往南探一探路應無問題。
因地理位置關係,長沙國同趙佗曾有交戰,對這位南越王最為熟悉。搜集情報,派遣商隊,通過長沙國最為便宜。
現任的長沙王是哪位?
趙嘉背靠車廂,單手撐著腦袋,回憶林苑演武時走過麵前的一眾老中青帥哥。實在想不出來,隻能另擇他法,決定問一問韓嫣,如今在位的長沙王是誰,同長安的關係如何。
建元三年,六月,趙嘉一行抵達長安。
獲悉親軍歸來,劉徹很是欣喜,本想親赴林苑,不巧遇上長沙王和中山王來朝,實在-分——身-乏術,隻能讓公孫賀代自己前往。除戰功應得的賞賜,額外賜給將兵數車絹帛銅錢,並賞下酒食,許營內暢飲三日。
“謝陛下!”
四營校尉接旨謝恩。
韓嫣另接旨意,隨公孫賀往未央宮覲見。曹時見到家中來人,本不想理睬,被韓嫣拉到一旁提點幾句,到底皺眉離營。
排定輪崗的軍伍,酒食儘數發到營內,酒香和炙肉的香氣迅速彌漫,氣氛瞬間升騰。
“酒好,可惜不夠烈。”飲下一盞酒,李當戶開口道。
趙嘉沒說話,吃下一塊炙肉,舉盞敬魏悅和李當戶。
魏悅轉過頭,看向神情放鬆,更帶有幾分愜意的趙嘉,嘴角微翹,修長的手指端起酒盞,燈光之下,眼角微染暈紅,莫名讓人移不開雙眼。
長安城內,韓嫣奉旨覲見,對劉徹講述馬邑一戰的經過。
知曉韓嫣留宿宮內,料定劉徹不會至-後-宮,陳嬌離開椒房殿,往長樂宮陪伴竇太後。
“將許良人一起叫來。”陳嬌站起身,長袖微微振動,帶起一陣香風,“整日悶在屋內未免無聊。樂人做新曲,讓她一起來聽聽。”
“敬諾。”
宮人退下,陳嬌邁步走出殿門。行到途中,果見許良人奉召前來。
比起剛進宮時,許良人的身形略顯得消瘦,不過氣色尚好,走到陳嬌近前,規矩行禮,眸光低垂,不敢同她對視。
“隨我去長樂宮。”陳嬌轉過身,示意許良人跟上,態度未見多熱絡,卻也沒有敵意。
“侍醫說過,整日動也不動,於你和胎兒皆無益。永巷不好走動,就來椒房殿。”說到這裡,陳嬌腳步頓住,側頭看向許良人,道,“你足夠聰慧,應能明白我的意思。”
“諾。”
許良人垂首應諾,跟在陳嬌身後,規行矩步,姿態愈發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