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之後,是隨軍作戰的羌騎和鮮卑。
見到戰場中的匈奴,胡騎都是雙眼泛紅,口中發出一陣陣怪叫,奮力打馬上前,隻為能爭到更多首級。
換做歸降之前,羌騎和鮮卑對上匈奴,十次裡有九次處於下風,哪怕數量占優也是一樣。
最根本的原因,從心態上,匈奴對草原各部形成碾壓。縱然彆部屢次反叛,基本上沒一次成功,最後都是被收拾的命。
此時此刻,情況變得截然不同。
跟隨漢騎衝鋒,胡騎的戰鬥力沒有多少改變,心態和士氣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清楚的意識到,匈奴人同樣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匈奴騎兵並非不可戰勝!匈奴人固然凶橫,漢朝騎兵比他們更凶!
跟著漢軍作戰,他們不需要再懼怕匈奴。
於他們而言,匈奴再不是無法跨越的大山,而是明晃晃的戰功,隻要能砍下一顆首級,就能獲得獎賞。砍得多了,更有被選為正卒的機會!
“衝!”
羌部和鮮卑部首領帶頭衝鋒,循著漢騎殺出的血路,不斷收割首級。
一個人砍不過,乾脆幾個人圍起來,拚著以傷換傷,也要取下對方性命。至於首級和戰功怎麼分,大可以等戰後再說。跟著漢軍出征數次,負責記錄戰功的文吏向來公平,從不讓任何人吃虧。
在曹時所部出現的那一刻起,樓煩王突破包圍的計劃即宣告失敗。
漢軍一層又一層張開包圍,不斷削弱對手的意誌;一次又一次凶狠衝殺,使匈奴人的士氣跌落穀底。
哪怕士兵仍在英勇作戰,不斷擊殺對手,樓煩王和幾名萬長、千長都十分清楚,這場戰鬥,他們已經沒有勝算,是否能逃出生天,唯有看天意。
李當戶和曹時包圍樓煩王,困住萬餘匈奴騎兵,堵住所有生路;白羊王所部同韓嫣、公孫賀率領的漢騎陷入鏖戰,同樣無法脫身,漸漸落入下風。
營地中,趙嘉、魏悅擊殺攔路的匈奴萬長,斬殺數名匈奴千長,隨即命親兵吹響號角,對營地展開地毯式清理。
匈奴素來強悍,老人、女人甚至是半大的孩童,上馬都能成為戰士。有士卒疏忽,放過一名縮在車輪下的少年,轉眼就被對方持刀-刺-穿胸膛。
趙嘉甩掉刀鋒上的血跡,下令全軍:凡高過車輪,一律斬殺!
“既然是在草原,就要依照草原的規矩。”
趙嘉並非-屠-夫,但比起匈奴,他首先要對麾下士兵負責。
“縱有惡名,嘉一力承擔!”
衛青和趙破奴飛馬而出,向眾人傳遞趙嘉的命令,凡抵抗者,必斬於刀下。
魏悅做得更狠,下令不留俘虜,一個帳篷一個帳篷去搜,不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清繳完畢,放火燒帳。”
臨近傍晚,營地中已是一片火海。
將收尾工作交給魏武和衛青等人,趙嘉和魏悅騰出手來,率騎兵增援李當戶和韓嫣等人,將數萬匈奴徹底包圍。
漢軍收緊袋口,白羊王和樓煩王終至窮途末路,隻能負隅掙紮。
戰鬥持續至深夜,突遇暴風雪,雙方不得不暫時休兵。
此後連續三日,暴風雪席卷山穀,漢軍始終沒有出擊。
至第四日,風雪稍停,被圍困的匈奴饑冷交加,漢軍依舊不急著進攻,反而升起火堆,宰殺此戰繳獲的牛羊,吃飽喝足,方才躍身上馬,準備從四麵展開圍攻,殲滅最後的匈奴騎兵。
不承想,就在衝鋒的號角即將吹響時,匈奴人的隊伍突然分開,數名除去皮甲皮袍,赤-裸-上身,披散頭發的匈奴貴種越眾而出,托著白羊王和樓煩王的頭顱,跪倒在雪地上。
幾人臉上都有刀痕,應是新傷,刀口外翻,顯得格外猙獰。
“我等願降!”
匈奴貴種趴伏在地,除白羊王和樓煩王的人頭,將兩人所使的兵器以及象征地位的鷹雕,儘數呈至漢軍麵前。
趙嘉沒出聲,和韓嫣對視一眼,握住刀柄的手指緊了緊。
李當戶策馬走向魏悅,低語幾聲,臉上同有凝色。
曹時拉住準備開口的公孫賀,對他搖了搖頭,道;“莫急。”
經過一番商議,幾人下令停止攻擊,命匈奴上交武器戰馬,派人嚴加看守。召羌部和鮮卑首領辨認兩顆首級,確認無誤,由曹時執筆寫成短信,加蓋六人印章,放飛信鷹,以最快速度送往邊郡。
長安城,未央宮中,劉徹翻閱郡國送來的表書,展開江都王劉非的上表,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親策之。”
看過全部內容,劉徹放下竹簡,手指一下下敲著幾案。依他對江都王的了解,絕想不出此等議策。
莫非是江都國官?
就在劉徹陷入沉思時,突有宦者稟報,言長樂宮來人,奉陳皇後之命請天子速往。
“太皇太後陷入昏迷,幾名侍醫診過,已是藥石無用。”
“什麼?!”
劉徹猛然站起身,因動作太快,長袖掃倒漆盞,茶湯潑在幾上,沾濕尚未合攏的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