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他仗勢欺人。
人有親疏遠近,就算他仗勢又如何?
他有這個底氣和資本。
“我會書信一封,你帶回去交給阿姊。”趙嘉一邊擺開竹簡,一邊說道,“告知阿姊,如有事,立即派人來長安尋我,切莫自己壓在心裡。”
“諾!”健仆敬聲應諾。
凡是趙嘉和衛青蛾身邊之人,均知兩人自幼的情誼。對於趙嘉叮囑之言,半點不覺得意外。
健仆離開不久,就有親兵來報,宮中來人傳天子口諭,召趙嘉往未央宮議事。
“黃河水徙,陛下召重臣議。韓校尉舉薦趙校尉有良法,陛下特命仆來請。”宦者說話時麵上帶笑,態度十分客氣。
“事不宜遲,嘉即刻前往。”
黃河改道非同小可,趙嘉知曉情況緊急,二話不說,換衣佩冠,將營中諸事托付魏悅和李當戶等人,即隨宦者前往城內。
目送趙嘉行遠,李當戶奇怪道:“季豫,阿多懂得治水?陛下召他去,莫不是要派他出京?”
治水是個力氣活,而且容易得罪人。
上次治理黃河,還是在高祖皇帝年間。
當時參與的官員耗儘精力,用儘所有辦法,也隻能算是無功無過。如非其中有呂後家人,且有丞相和留侯出言,說不定還會惹來一身麻煩。
如果趙嘉真被派下這樣的差事,想要得功千難萬難,若是被小人惦記上,日後必定會添上許多煩心事。
“事情暫不可知,莫要過早下定論。”魏悅轉身回營,無意就此事深談。
李當戶還想再說,被曹時一把按住肩膀,提醒道:“這是天子的意思,不想給阿多惹麻煩,最好莫要多言。”
“我沒……”話說到一半,李當戶突然反應過來,當即將後半截話咽回去,壓低聲音道,“是我魯莽。”
“王孫同阿多交情匪淺,不會害他。再者說,召阿多去議事,八成是為問策,不需要太過擔心。退一萬步,真要從長安派人,也多是從旁協助,具體執行必要當地太守。”
曹時說得有理有據,容不得李當戶不信。
“東郡太守不提,東海郡太守汲黯為人耿直,好直言,素來不怕得罪人。濟南郡太守鄭當時交友廣闊,廉潔奉公,且為人仗義,同樣不好惹。依我之見,如陛下要擇治水之人,除兩者彆無他人。”
“有這二人在前,且有及時發現水徙,命親子往頓丘的東郡太守,縱然阿多真被委以重任,需要出長安,也無需過於擔憂。”
另有一點,曹時沒有說明,趙嘉部天子親軍,率軍南征北討,屢次斬獲大功,之前更設計收回河套,雖因首級數量未能封侯,但朝中誰人不知,他已是簡在帝心。
想要找他的不是,絕非輕易之事。
更何況趙嘉才智過人,行事穩重,又非孤木,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五營校尉和入營的世家貴人子弟必然會為他說話。
屆時,倒黴的究竟會是誰,當真說不好。
“先回營,和季豫商量一下,如果阿多真被派遣治水,我等能提供多少助力。”
“好。”
未央宮宣室,趙嘉行禮之後,坐到大行令王恢下首。
之前韓嫣向天子推舉,言趙嘉曾言以兵代民,以工代賑等法,於諸位大佬而言,不說振聾發聵,也像是開啟另一扇窗。
此提議獨辟蹊徑,讓眾人麵對眼前的難題,有了新的思路。
知曉天子和大佬們擔憂的重點,趙嘉斟酌片刻,組織過語言,將他能想到的辦法逐條列舉出來,供諸位大佬參詳。
“治水、遷民、賑災、防疫,臣以為缺一不可。”
“時逢春耕,發北岸之民定耽誤農時。遷南岸百姓時,無妨以工代賑,濟以錢糧並代更役。”
“以兵代民僅是臣粗淺想法,是否可行,需陛下與諸君議。”
“水徙傷民,恐有疫。需調集醫匠,籌集藥材,做到有備無患。”
“治水賑災所需錢糧可依往例,由朝廷調撥。隻是需得嚴查,防有惡吏中飽私囊。”
趙嘉侃侃而談,劉徹和諸位大佬都聽得認真。
幾名博士在一旁奮筆疾書,將他所言一字不落記下,隻待稍後整理一番,同之前眾人所言進行彙總。
劉徹向趙嘉問策時,又有數匹快馬馳出東郡。
黃河改道速度極快,水勢洶湧。
水出頓丘後,兩決濮陽瓠子。當地縣令親上堤壩,長吏少吏組織百姓日夜巡防,加固堤壩,仍阻擋不住淘淘水勢。
兩天前,天降大雨,河水猛漲,注巨野。
堤防崩塌,巡岸的縣丞和小吏都被卷走。百姓睡夢中聞聽水聲,除少部分青壯逃跑,五六個村莊俱被河水淹沒,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