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徐阿嬸見李禪秀臉色還沒恢複,有些不放心,但她出來太久,得趕緊回去熬藥,隻能叮囑幾句就走。

李禪秀又坐一會兒,待體力恢複後,才去撿之前放下的籮筐。起身時,視線不經意掃過那個有些昏暗的角落。

因為方才的事,不少傷兵都還在帳門口處,熱鬨議論,隻有那個角落依舊冷清,孤零零地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李禪秀目光頓了頓,很快收回,撿起地上的籮筐和胡郎中一起離開。

胡郎中平時跟士兵們一樣,在營中吃大鍋飯。但今日趕巧,家中老妻讓人送來了熱騰騰的飯菜。

他忙招呼李禪秀坐下一起吃,大約是太過高興,還讓小孫子胡圓兒去溫些酒來。

他常年在營中跟士兵們打交道,一時也沒想到男女大防這件事。何況麵前的小女郎看起來太過年輕,他隻當對方是晚輩。

李禪秀本身是男子,隻是不得已才扮女裝,也沒想這些。

不過他不飲酒。

胡郎中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請“小女郎”吃飯,飲酒確實不妥,忙讓胡圓兒把酒又撤下。

一頓飯用得賓主儘歡,飯畢,胡郎中便迫不及待向李禪秀請教起縫合之術。

他雖年近五旬,已行醫數十年,但在學習這件事上,並不恥於向晚輩詢問,何況是這種他此前從未見過的縫合之術。

李禪秀本就有心引起他興趣,自然也不藏私。況且軍中多個擅長縫合的郎中,對將士們也是好事。

他雖不知夢中西北防線是怎麼被攻陷的,但能為邊塞的防禦做一點事,就做一點。無論如何,胡人入侵,對他和父親並無好處。

想到此,他目光清落,緩緩開口,將縫合的針法、什麼傷該怎麼縫、各要注意什麼等等,都一一道來。

胡郎中忙拿起筆,飛快記下。因寫得太急,字體潦草異常,簡直像一堆亂草。

但胡郎中自己卻分外滿意,對寫下的內容愛不釋手。擱下筆時,他抬頭再看向李禪秀,心中愈發欣賞。

小女郎雖年齡不大,但醫術高明,又有仁善之心,自己與她不過幾麵之緣,兩次向她請教,她都毫不藏私。

且她年紀雖小,處事卻沉穩,落落大方,實在難得。

他不由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終是沒忍住,道:“小女郎有如此才能,卻被安排來浣衣換藥,實在可惜。不若我跟上頭說一聲,調你來給我當幫手,以後就不必再去浣衣了。”

說這話時,他老臉有些赧然。彆的雖不好說,但縫合這方麵,小女郎可比他厲害得多,他給對方當幫手還差不多。

隻是對方終究是罪眷,沒脫罪籍,無法在軍中擔職。且大周軍中,也沒有女軍醫這個職。能把對方調來當幫手,免去勞役之苦,已經是胡郎中儘力能做的了。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些慚愧,又含糊道:“隻是暫時這樣,等你以後有了功勞,或許就能請陳將軍幫忙上報,除去罪籍,免再受苦。”

陳將軍是營裡官職最高的人,管著營中三四千人及永豐鎮附近的長城防禦。

李禪秀等的就是胡郎中這句話,自然點頭說好,接著又謙遜感謝一番。

他原本目的就是想借縫合之術,打動胡郎中,來他這裡當幫手。至於脫罪籍,他倒未必會在這留那麼久。

“好好好!”胡郎中見他答應,心中也更喜,忍不住起身搓著手,高興之色溢於言表。

原地又踱兩步,他忽道:“那你下午就不必再去照看傷兵了,先留在這邊幫我整理藥材,抄抄藥方。”

這其實是變相照顧李禪秀。

胡郎中的醫術雖算不上厲害,但也絕不是庸醫。全營三四千人,大大小小的傷和風寒發燒,全靠他治。可說一旦打起仗來,不少人的性命都懸在他身上。

營中守將倒是向上麵呈請過幾次,希望再調個軍醫過來。但邊境本就缺郎中,永豐鎮駐兵又隻有三四千,平時戰事不算多,上麵早把僅有的人手都派到更緊要的地方去了。

所以對胡郎中這個僅有的郎中,營中給的待遇一直不錯。藥房有炭盆,把房間烘得暖烘烘的,不像流放罪眷們住的營帳,隻有木柴燒的火盆,煙熏不說,晚上火滅了後,賬內不多時就變得寒冷無比。

此外還有茶水供應,藥房的活也不重,隻是整理藥材、給傷兵拿藥,比去浣衣輕鬆得多。

不過對李禪秀來說,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現在能接觸到藥材。

原本在他計劃裡,起碼要和胡郎中熟悉幾日,才好向對方提出到藥房乾活。沒想到意外救人後,竟讓他計劃比預想中提前且順利許多。

當然,能避免再被蔣百夫長騷擾,也是一個好處。

李禪秀目光清透,聞言忙答應下來,且再次道謝。

胡郎中對此也很滿意,領他到藥房講了些注意事項後,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出去繼續研究縫合之術了。

李禪秀目送他走後,視線便移向擺放在牆櫃中的藥材,一一逡巡。

夢中他雖沒真正當過郎中,但跟那位遊醫學習時,也幫人治病、開藥。後來行軍打仗,更常跟軍醫打交道。

尤其胡郎中這裡大多是些治風寒、外傷的傷,他都認識,整理起來並不難。

最重要的是,能隨意接觸這些藥材後,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配出自己急需的藥。

他天生畏寒,是因母親在懷他時,被宮裡派人去強行灌了寒藥墮胎。可惜他命大,並未死去,隻是身體還是受到影響,出生便帶寒毒,時有發作。

之前在流放的路上生病,和這次風寒遲遲未愈,都與這寒毒有關。

如果不儘快配出能暫時壓製的藥,等發作時,必然煎熬難忍。

雖然遊醫教的吐納法也有用,但並不能根治。且吐納法需長期練習,效果才佳。可眼下他卻等不了那麼久,距下次寒毒發作,隻剩不到七天。

當年他母親被迫喝的那碗寒藥,出自宮中秘方。後來父親冒險聯係外麵的舊部,幾經周折才找到能暫時壓製寒毒的藥方。

隻是,夢中他流落西羌時,就是因寒毒發作,照藥方抓藥時,被遊醫猜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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