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當年那碗寒藥隻有宮中才有,哪怕是能暫時壓製毒性的藥方,都有可能被有見識的人看出端倪,進而使他有身份暴露的危險。
李禪秀斂眸沉思,雖然胡郎中的醫術並不算頂尖,但他卻不敢冒險,像抓治風寒的藥那樣,經對方的手抓藥。
所以到藥房乾活,自己私下取藥,是最好的辦法。
且接近胡郎中,等日後對方信任自己,有需要采買藥材的時候,自己也能借機跟他一起離營,到附近縣城去,給將要來尋自己的父親舊部留下暗號。
畢竟營中認識藥材的人,隻有他和胡郎中,對方以後必會倚重他。
不過這是之後的事。
眼下趁整理藥材的機會,他先將自己需要的藥準備了七七八八,隻是整理結束,他神情卻又凝重——
還缺兩味藥材。
李禪秀微微蹙眉,營中暫不缺藥,短時間內,胡郎中肯定不會去縣城。而自己身為罪眷,無特殊情況,又沒有離開營寨的機會……
該如何辦?借口傷兵營有傷兵需要這兩味藥?但那些傷兵需要哪些藥,胡郎中都清楚,便是傷得最嚴重的張河,也是皮肉傷……
“刷拉!”
正思忖時,外間忽然傳來門簾被掀開的聲音,接著胡圓兒脆生生的聲音傳進。
“爺爺,陳將軍派人來問,那天抬回來的那個血糊人怎麼樣了?”
胡郎中似乎愣了一下,納罕道:“這麼多天沒問,陳將軍還記得這事?”
“說是郡守派人來問糧草被劫的細節,將軍才有想起這人,問醒了沒,要是醒了,叫他過去回話呢。”胡圓兒又脆聲道。
“嘖,還醒?都快沒氣了。”胡郎中頭也不抬,繼續研究縫合法。
胡圓兒:“好嘞,那我就這麼跟將軍回。”
說著掉頭就要走——
“等等,回來!”胡郎中忙喊住他,沒好氣道,“你要害死你爺爺我不成?他好歹是將軍,能這麼跟他說話?”
“那我怎麼回?”胡圓兒又轉回頭,一雙眼睛圓溜。
胡郎中沉吟,道:“就這麼跟他說,你爺爺已經儘力了,但人還是沒醒,且估計也撐不了兩天了。”
“好嘞。”胡圓兒再次轉身。
……
隔間的門簾後,李禪秀緩緩退回桌旁,目光落在不遠處藥櫃上,似在沉思。
等胡圓兒離開,外麵沒了動靜後,他方收回神思,理了理衣服,神情自然地走出去。
胡郎中還在研究縫合法,見他出來,有些驚訝,接著不等他開口,就先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你看這裡,還有這處……”
他指著自己方才記的要點,等不及似的說出幾個疑問。
李禪秀看後,思索片刻,一一解答。
胡郎中聽得入神,在他說完,又凝神思索片刻,漸漸露出撥雲見日之色。
等回過神,才想起李禪秀還站在旁,不由一撫額,道:“瞧我,一想事就容易走神,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李禪秀露出微笑,說藥材已經歸整好,又說了一些整理時發現的問題,最後方不經意提起:“剛才我聽胡圓兒來說什麼血糊人……”
“哦,那個人啊。”胡郎中提起一直躺在傷兵營角落裡的人,不由歎氣,“也是個可憐人,剛抬回來就快沒氣了,我給他拔了箭,敷了藥,剩下就隻能看他造化了。”
非是他冷血涼薄,而是在軍中看多了生死,可憐不過來。且能做的他都做了,餘下也隻能聽天由命。
“不過他昏迷這麼久沒醒,脈搏也越來越弱,估計啊,懸。”胡郎中搖頭又歎。
李禪秀聞言,神情似有些遲疑。
胡郎中見他好像有話要說,忙擺手道:“有話直說就行,不必拘泥。”
李禪秀抿唇,這才開口:“我這幾日也給那人換過藥,今日仔細看他箭傷,發現……應是傷口有毒。”
“有毒?”胡郎中聞言驚訝,隨即回憶,沉疑開口,“可我觀他傷口,並未有發黑、發青跡象,反而血的顏色……”
“血的顏色過於鮮豔。”李禪秀接道。
胡郎中本想說“血的顏色正常”,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一咳,厚著老臉點頭:“對對,確實如此。”
李禪秀繼續:“這是胡人的一種狼毒,性寒,無色無味,入血也不會產生特殊變化,隻會使血的顏色過於紅豔。”
胡郎中瞠目,喃喃:“是毒?竟然是毒?怪道我沒能發現……”
他一個普通郎中,平日最治的最多的是外傷和風寒,對毒還真沒什麼研究。
在原地踱了兩步,想到方才陳將軍使人來問話,他忽又問:“既如此,你可知道解法?”
李禪秀微笑,緩緩道:“恰聽祖父說過,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剛才整理藥櫃,發現要熬製解藥的話,還缺幾味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