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名礦工在祠堂外鼓噪叫罵,那些本來散開各自睡覺的災民聽到動靜也紛紛聚攏上來,於是乎,祠堂外的空地上再次聚集了四五百人,將祠堂的院門堵得死死的。火把的光芒映照下,但見人頭擁擁,這些衣衫襤褸,麵無表情的災民們緩慢地向著祠堂大門逼近,頗有點喪屍出沒的即時感,讓人頭皮發麻。
那些礦工見到這麼多人跑來“支援”,於是底氣更足了,本著法不責眾的心理,他們叫罵得更厲害了,有人甚至對著全副武裝的錦衣衛呲牙挑釁。
二十多名錦衣衛組成一堵人牆擋在祠堂的院門外,見到這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竟敢如此囂張,不由勃然大怒,紛紛抽出寒光閃閃的繡春刀,有人甚至舉起了火銃。
“欽差大人在此,膽敢再上前半步,以謀反罪論處,就地格殺!”一名錦衣衛小旗厲聲喝道。
麵對黑洞洞的銃口,那些逼近的礦工都駭然地後退開去。一眾錦衣衛均露出輕蔑之色,放下手中的火銃,繡春刀也重新歸鞘。
這些礦工雖然暫時被嚇退了,但仍然在那鼓噪叫罵,把手中的鋤頭鐵釗之類的工具敲得震天響,顯然力氣還很足,估計這些天沒怎麼挨餓。像其他靠著一碗稀粥吊命的災民,連屁都懶得用力放一個,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圍觀,不起哄不鬨事,當然,如果礦工們得逞,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跟風撈一把。
祠堂內,徐晉神色冷峻,他曾從屍山血海中闖過來,這點陣仗自然嚇不倒他,但若放任事態發展,後果不堪設想,弄不好就是一波民變,若觸發了連鎖反應,那將會是星星之火燎原的態勢,一發不可收拾。
徐晉的顧慮沒有半點誇大,要知道方圓百裡的百姓剛受災,遍地人心惶惶的災民,他們缺衣少食,在生死邊緣掙紮。一但有人帶頭造反,再以糧食誘惑,絕對會有源源不斷的災民加入,造反隊伍將會滾雪球一般迅速壯大。
所以,一切誘發民亂的苗頭都要果斷地、迅速地掐滅。
“金百戶,你派幾個弟兄暗中觀察,把礦工中帶頭的骨乾辨彆出來,不要有遺漏!”徐晉沉聲道,眼中冰冷的殺機一閃而過。
金彪凜然應諾,看來這位文質彬彬的翰林果真是個狠人呐,那些帶頭的礦工怕是要倒血黴了。
“瑪的,俺好餓,快餓死了!”
“狗官,發糧……”
“發糧,俺們要吃東西!”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饑腸轆轆的礦工越發躁動了,四周的難民受到感染,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他們也很餓啊,一碗稀粥隻能勉強維持生命,喝下去很快就消化掉了,空空如也的胃部如火燒一樣,那感覺讓人抓狂。
“滾開!”一名錦衣衛飛起一腳將靠近的一名礦工踹倒,繡春刀連鞘拍在臉上,那名礦工牙都被拍掉了兩隻,瞬時滿嘴鮮血。
“官兵打人啦,這些狗官不仁義,俺們跟他們拚了吧!”
“對,搶他娘……”
“媽的,反正也是個死,不如當個飽死鬼!”
礦工群中有人大聲鼓噪慫恿,暗藏在隊伍中的幾名錦衣衛默默地把這些刺頭的樣貌給記下。
砰砰砰……
三聲火銃炸響,那些難民嚇得立即四散,而一眾礦工也紛紛抱頭蹲下,頓時亂作一團。
在煙火硫磺的味道中,錦衣衛百戶金彪行出來,大聲喝道:“聽好了,欽差大人有令,半個時辰後開始施粥,全部排好隊,若有人再閒事,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那些有經驗的難民呼啦地擁上來自發排隊,倒是那些新來的礦工反應慢了一拍,當這些夥夥反應過來,前麵的位置都被難民搶占了。不過這些礦工確實流氓,硬是往隊伍裡插隊,膽氣壯的災民會把插隊者推開,但大部份礦工還是得逞了,有人甚至理直氣壯地罵道:“老子插隊咋了,要不是俺們帶頭,你們這些小綿羊大半夜的能有粥吃?俺呸!”
這時,隔著圍牆都能看到祠堂內火光熊熊,顯然正在煮粥,一眾難民都伸長脖子等候著。
難民隊伍中的幾名礦工聚攏在一起,其中一人低聲道:“才哥,總算那狗官識趣,那咱們還動不動手搶糧?”
那叫才哥的礦工嗤聲道:“梅老五,你特麼的能不能有點出息?一碗稀粥就把你打發了?老子現在餓得都能吃下一頭牛!”
梅老五訕訕地道:“這些官兵人數不少,又有火器咱們怕不是對手啊!”
孫才撇嘴道:“俺們一百多弟兄,再加上這些難民也有三百多人,俺們隻要一動手,那些家夥肯定跟風的,五百人還打不過一百官兵?”
梅老五猶豫道:“話雖這麼說,可是裡麵是欽差啊,到時官府追究起來咋辦?”
另一名礦工小聲道:“怕個屁,法不責眾,真要追究起來,在場所有災民都跑不掉。更何況咱們乾完這一票就一哄而散,誰又能證明是咱們乾?而且,大不了咱往山林中一鑽占山為王,總比活活餓死要強。”
孫才輕蔑地道:“瞧瞧人家廖老二,梅老五,你他瑪的還是不是男人?娘們嘰嘰的,一點也不痛快!”
梅老五臉色漲紅,咬牙道:“好,俺乾了,才哥,你說該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