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表字惟中,號勉庵,江西新餘縣人氏,乃大明朝有名大奸臣,被《明史》列為六大權奸之一,其於嘉靖朝後期把持朝政達二十年之久,人送外號“青詞宰相”。
所謂青詞,即是做齋醮時用於禱告的一種文章。真實史上的嘉靖帝不僅喜歡研究古禮,而且還沉迷於修道求長生,經常舉行齋醮禱祭,而舉行齋醮就必須要有青詞(溝通神仙),所以有些大臣便挖空心思撰寫青詞討好嘉靖帝,嚴嵩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嚴嵩寫得有一手好字,乃公認的書法大家,青詞也寫得特彆讚,所以獲得了嘉靖帝的賞識,再加上此人善於揣摸上意,並且曲意奉迎取悅,因此深受嘉靖帝的寵信,最終位極人臣,把持朝政達二十年之久,八十多歲高齡還在政壇折騰,可見其有多麼的戀權。
不過,現在的嚴嵩還沒發跡,去年隻不過是正四品的國子監祭酒,今年年初走了張璁的路子,調任東洋都護府提刑按察使一職,秩從三品,總算是踏入三品的大員行列。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史上的嚴嵩是靠著寫青詞獲得嘉靖帝寵信的,然而,現在的嘉靖帝經過徐晉“改良”後,對煉丹修道已經不感興趣了,而是更熱衷於開疆拓土,所以嚴嵩已經不可能靠著寫青詞這門“手藝”發跡了,就更彆說把持朝政二十年。
此刻,咱們的嚴大人正可憐兮兮地跪倒在文華殿的禦案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嘉靖帝哭訴王直的種種罪行。
嚴嵩頭上包著紗布,右腿上也包著紗布,血跡斑斑的,看上去觸目驚心,據說腿上的傷是燧發槍打的,頭上的傷是被流矢射的,這時還能活著,可謂是命大。
嚴嵩這傷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看這貨大聲哭訴時,那中氣十足的樣子,估計傷得並不像表麵那麼嚴重,有賣慘的嫌疑,更何況從倭國乘船逃回大明杭州,又從杭州返京,起碼都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傷口早就愈合了,怎麼可能還是現在這般血淋淋的模樣。
“皇上,王直本就是盜商出身,行事乖張,他的義子毛海峰更是習慣了我行我素,蠻橫不講理。王直身為東洋都護府都護,把持軍隊,手握生殺大權,當地人無不畏之如虎,暗地裡稱他為“太上王”,而王直的義子則為東洋王……”
嚴嵩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咬牙切齒地述說著,而嘉靖帝朱厚熜的麵色卻是越來越陰沉,正如那雷雲不斷地堆積,殿內其他人都駭得大氣都不敢出,生恐惹來天子的雷霆震怒。
“那毛海峰行事肆無忌憚,欺男霸女,欺行霸市,視人命如草芥,誰若是觸犯了他,此獠甚至當街殺人泄憤。臣深蒙聖恩,恬為東洋都護府提刑按察使,執掌刑罰,對此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奈何王直父子勢大,臣初來乍到的,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不過一來二去的,大家的關係搞得很僵。
臣的警告並未能讓王直父子收斂,他們甚至變本加厲,今年六月初的時候,布政使賈赫大人納了一名倭國歌姬作小妾,好意請王直父子來喝喜酒,臣也參加了。
誰知王直那義子毛海峰竟也看中了這名倭國歌姬,蠻橫地向賈布政使討要,賈大人自然不肯,並且深感受辱,於是便命人把毛海峰攆了出去。毛海峰此獠大膽包天,竟然借意酒意把賈大人給殺了,掠了那名倭國歌姬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簡直無法無天!”嘉靖帝聽到這裡終於壓製不住怒火,狠狠地一掌拍在禦案上,發出嘭的一聲炸響,禦案前的嚴嵩亦被嚇得哆嗦了一下。
嘉靖帝麵色鐵青地喝問道:“繼續講,後來如何,王直可是直接舉旗造反了?”
嚴嵩哭喪著臉道:“臣無能,當時被嚇得逃回了提刑按察使司,不過後來轉念一想,臣乃提刑按察使,執掌都護府刑罰,此刻正是臣履行職責的時候,怎能貪生怕死,辜負皇恩呢?
於是臣便趁王直父子不備,率人突襲抓捕,可惜隻抓到了王直,倒是讓那毛海峰逃了,此獠迅速召集了部下死忠,悍然圍攻提刑按察使司,要求臣釋放王直。
臣自知不敵,便打算押著王直逃回大明,可惜登船的時候被毛海峰那賊子破壞了,王直也被他們搶了回去,臣狼狽登船逃往大明。
毛海峰還不依不撓地追殺,混亂中,臣大腿中了一槍,額頭也被流矢擊中,差點便命喪異國他鄉。幸而老天爺眷顧,突來一場風暴,臣才僥幸苟且活命,得以回到大明,麵見皇上陳情!”
嚴嵩說完抹著老淚高呼道:“臣懇請皇上立刻發兵,剿滅王直父子這對反賊,為賈赫大人,為那些被王直父子殘殺人的討還公道啊!”
嘉靖帝雙拳緊握,眼中怒火與殺機並存,顯然已經奮怒到極點,他沉聲問道:“朕欲出兵平賊,楊先生以為如何?”
此刻的文華殿中,以內閣首輔楊一清為首的一眾肱股大臣都到齊了,噢,應該說除了費宏。
費閣老也是無奈,徐晉是他的門生,如今出了這種事,他亦隻能主動避嫌,稱病不朝。儘管如此,還是有大臣上書彈劾他屍位素餐,幸好,徐晉科舉通關之前,費宏還沒複官,要不然張璁之流肯定又會借此大做文章了,畢竟徐晉殿試的時候押中了策論題。
這時,隻見內閣首輔助楊一清出列道:“王直父子殺官造反,罪大惡極,自當揮王師一舉平滅。但如今已經是八月之末,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待一切準備妥當,估計已經十月了,逆風並不利於出海。
所以臣以為此事不能操之過急,且待明年西南季風吹起時再出兵也不遲。另外,王直此人乃海盜出身,麾下的賊兵賊將亦深諳海戰之道,加之占據地利,要戰而勝之並不容易。
更何況王直在當地經營日久,估計跟倭人亦有勾連,所以要剿滅王直,必須派一名威望和本領均在王直之上主帥統軍才行。”
楊一清允文允武,乃出將入相之大才,其分析得無疑極為中肯,而且一針見血,殿內其他大臣聽完後都陷入了沉思。
朱厚熜劍眉深鎖,威望和本領均在王直之上的主帥,最合適的人選自然就是徐晉了。徐晉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比,王直便是他招安過來的,馬六甲和九州島亦是在徐晉指揮下占領的。所以如果由徐晉為主帥出兵倭國,估計王直父子會望風披靡。然而,如今徐晉還在大牢裡麵關著待罪呢,不可能任命他為主帥。
這時張璁目光一閃,踏前一步道:“皇上,臣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主帥人選。”
朱厚熜喜道:“張卿速速薦來!”
“南洋都護府都府俞大猷可擔此重任!”張璁道。
朱厚熜頓時大失所望,倒不是瞧不起俞大猷,反而極為看好,因為徐晉也在麵前稱讚過俞大猷是不可多得的帥才,然而,俞大猷此刻遠在南洋,遠水難救近火啊。
另外,徐晉也曾提醒過朱厚熜,西洋人雖然跟大明簽了協議,但未必就不敢撕毀,所以與西洋人的海貿未上正軌之前,馬六甲海峽必須由俞大猷鎮守著,因為其他人鎮不住。
朱厚熜此刻雖然氣憤徐晉“背叛”他,但對於徐晉的判斷和戰略目光他還是極為信任和看重的,所以他一聽張璁舉薦俞大猷,想都不想就否決了,俞大猷目前得在南洋鎮守著,不能動!
“俞大猷不行,一來趕不及,二來馬六甲海峽的位置極為重要,臨時換人不妥。”嘉靖帝擺了擺手道。
張璁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看來皇上對徐晉的信任並不減啊,出了王直這趟事,竟然還放心把南洋都護府交給俞大猷,要知道俞大猷也是徐晉的嫡係。
其實張璁舉薦俞大猷,並不全是出於公心,實際目的卻是打算一箭雙雕,把俞大猷給調離南洋,畢竟這次若能置徐晉於死地,像俞大猷、戚景通、王林兒、謝二劍這些徐晉的嫡係將領也得想辦法除掉,以絕後患。
可惜,張璁失算了,嘉靖帝並不是毫無主見的昏君,好壞對錯還是分明得很清的,一口便否決了他的提議。
這時,夏言站了出來朗聲道:“皇上,臣以為神機營指揮使王林兒可擔此大任!”
此言一出,以張璁為首的新貴派都變了麵色,尤其是武定侯郭勳,他立即跳出來反對道:“萬萬不可,靖海侯徐晉如今正在獄中待罪,而王林兒乃徐晉嫡係,所以此人不可信,此時派他統軍出兵倭國十分不妥!”
“皇上,武定侯所言極是,王林兒乃徐晉的嫡係,又曾與王直共事,最後倘若與王直那反賊勾結在一起,必釀成大禍啊。臣以為由武定侯掛帥更合適!”詹事府少詹事桂萼出列奏道。
武定侯郭勳本來還老神在在的,一聽桂萼最後竟然舉薦自己掛帥,頓時便嚇尿了。正所謂雞吃放光蟲,自己有幾斤幾兩,郭勳自己心知肚明,讓他統兵去跟王直這種海上“老油條”打仗,簡直就是送人頭。
幸好,嘉靖帝也知道郭勳雖然是武勳之後,但根本不是帶兵打仗的料,不久前圍剿黑台山,這家夥就躲在後麵看熱鬨,根本不出手,試問這種心態的將領,哪能帶好兵、打好仗?
“武定勳沒有作戰經驗,不合適!”朱厚熜輕描談寫一句就把武定勳打發了,後者反而鬆了口氣,腳步飛快地退回了武官隊列當中。
“皇上,不如便由楊閣老掛帥吧?”禮部尚書席書提議道。
此言一出,席大人頓時收獲了一堆嘲諷的眼神,楊一清確實允文允武,曾經兩次總製三邊,可是自從大明有了內閣,就沒聽說過那位閣臣掛帥出征的,閣臣乃皇帝的左臂右膀,職能就是坐鎮中樞替皇上分擔政務。
“皇上,臣年紀老邁,怕是折騰不起了,而且老臣並不熟悉海戰,還是另選賢能為妥!”楊一清主動請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