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說中了難言之隱, 馮二立時大怒:“你說什……”
“馮二爺,你看到景璟了嗎?”後麵傳來了一個大嗓門女聲。
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婦人,帶著一群丫鬟婆子, 邁著小碎步,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剛剛一起下的馬車, 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小蹄子淨是不讓人省心。”
馮二一看來人,神情極為不耐煩:“啥都問小爺,小爺怎麼會知道?”
“這不是因著馮二爺神通廣大嘛。”婦人絲毫不覺得難堪, 反而走向馮二, 臉上帶笑,親熱道:“再,者, 都曉得馮二爺特彆照顧我家的景璟,我這個沒啥見識的婦人,遇到景璟的事情, 可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馮二爺嘛。”
馮二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斂了斂:“剛進院子裡去了。”
說到景璟,他又氣不順了:“你家的雙兒是吃了火藥還是咋地, 跟他說句話,就甩我臉色。”
“哎, 這不是恃寵而驕嗎?”婦人討好笑道:“馮二爺你對他好, 他記在心裡, 才敢在你麵前耍小性子罷了。”
馮二臉上終於陰轉晴, 但嘴上依舊罵道:“不過是個雙兒,他也就仗著爺稀罕他。”
婦人臉上笑意深了些:“得虧馮二爺看得上他, 不然依他被老爺寵壞的性子,我都怕他嫁不出去。”
馮二嗤笑一聲:“你們知道就好。”
婦人笑了一下,眼神裡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今兒貴人多, 露兒又沒有出來長過見識,我怕她衝撞了貴人們,就帶在身邊照應著。景璟那邊馮二爺若是遇到了,麻煩你抱著照應一下了。”
夏樞走在旁邊,聽到她的話才注意到她身旁竟然還帶著一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姑娘穿的花枝招展,微低著頭,一雙眼睛卻在滴溜溜轉個不停,打量四周,間或偷瞄馮二。
聽到婦人讓馮二照顧景璟,她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嫉妒,偷看馮二的眼神更熱切了。
馮二卻沒給她半個眼神,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放心吧,今兒我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那就多謝馮二爺了。”婦人同樣笑的意味深長。
夏樞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落後幾步,低頭問紅棉:“這位和景璟是什麼關係?”
不是他對景璟感興趣,而是那雙兒見他一次就對他冷嘲熱諷一次,又不是親人,夏樞才不慣著他呢。
打蛇打七寸,找出景璟的弱點,直接一次把他解決掉,是夏樞的小目標。
“繼母。”紅棉從小在侯府長大,對世家圈子以及各京官後院裡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景大人原配去世五六年,去年才續娶了繼夫人。聽說,她正在幫景璟相看人家呢。”
夏樞知道景大人是光祿寺卿景政,是侯爺褚霖的頂頭上司。
官階雖然不算高,但景璟寒門學子出身,三十多歲爬到世家出身的褚霖頭上,已經很不錯了。
說到原配,夏樞突然想起褚源也可能是侯爺某個未出現的原配生的孩子。
見時間還早,院子裡人不多,王夫人拉著褚洵也不知去哪裡說悄悄話了。
夏樞吩咐紅杏去尋他們,便拉著紅棉朝角落裡走去:“紅棉,我問你個事情。”
紅棉突然被扯著往前走,一臉懵:“什麼事情啊?”
“夫人說夫君不是她親生的,你知道夫君的娘是誰嗎?”牆根處,夏樞低聲詢問。
紅棉一愣,驚道:“少爺竟然不是夫人親生的?”
夏樞:“……”
紅棉竟是不知道的?
似是見他表情不對,紅棉趕緊保證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緊接著又解釋道:“我阿爹是淮陽侯府三老爺的長隨,先前一直跟著三老爺在戰場上跑,三老爺在戰場上去的時候,我阿爹也同時沒了。那個時候我才兩三歲,也不曉得先前那些事情。”
夏樞疑惑:“那你怎麼知曉三老爺的事?”
紅棉也不覺得有什麼,實話相告:“我阿娘是三老爺的大丫鬟,老夫人原是想讓我娘做三老爺通房,不過三老爺沒同意。後來,他和周家小姐定下婚約,為免周小姐誤會,就把適齡丫鬟都發還賣身契,遣散的遣散,婚配的婚配了。”
紅棉說起往事,神情裡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向往:“阿娘說再,沒有三老爺那般赤誠俠義、熾熱鐘情的男子了。”
夏樞沉默了一下,想再,問些什麼,就聽紅棉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對了,我差點忘了,和三老爺有婚約的周小姐就是景大人的原配,景璟的生母。”
夏樞:“!!!”
他眼珠子差點瞪脫眶:“景璟的生母和三叔有婚約?”
“可不是。”說到這個,紅棉有些咬牙切齒:“同樣都是死了未婚夫,長公主為燕國公府的元英二老爺終身未嫁,周小姐可好,三老爺去了不過三個月,她就再,嫁了,太可恨了。”
夏樞:“……”
他嘴角抽了一下:“……話不能這麼說,三叔人都死了,婚約作廢,人家周小姐嫁娶都是自由的。”
紅棉卻不同意,她憤憤道:“聽阿娘說,燕國公府的元英老爺原是不想娶長公主的,所以婚事一直拖著,兩人沒成親,但就算這樣,他死了,長公主也願意從燕國公府旁支過繼孩子,為他守節。周小姐呢,三老爺對他掏心掏肺,承諾白頭之約,可人剛沒,她就另嫁……你不知道,因為她,外邊說什麼的都有,罵淮陽侯府的,嘲笑三老爺的,弄得三老爺死了都不安寧。”
紅棉眼眶都紅了,氣道:“反正不管少夫人怎麼說,我就是不喜歡她,也不喜歡她生的雙兒。”
夏樞:“……”
夏樞因著阿姐的原因,對年紀比他大些的姑娘都有一種照顧、包容的心態,忙安撫她道:“哎,好了好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咱們不提她了,好不容易來玩一次,可彆不高興了。”
他不曉得淮陽侯府先前的日子,但想想也知道受的嘲諷、辱罵不會少,他說不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句話。
同時,周小姐的選擇雖然讓人情感上難以接受,但人家也確實沒有義務為已經死去了的人守節,不能說人家的選擇就是錯的。
夏樞對往事不予置評。
他好奇的是景璟是否已經知道,以及是不是因著介懷這個,才總是針對他。
如果是這個,那他就沒轍了,估計以後有得摩擦。
不是夏樞怕這個,他是煩這些沒必要的爭端。
若是和景璟吵兩句能給他帶來好處,那就算吵的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他也願意,甚至還會要求多多益善。
一個小雙兒,臟話都不會說,氣到了也隻會漲紅臉,夏樞沒興趣陪他玩,也不想慣著他。
若是在鄉下,憑借夏樞凶悍的名聲,那些不喜歡他的雙兒頂多是背後議論他,罵罵他,當麵是沒人敢觸他黴頭的。
夏樞雖說除了貓兒這個小跟班,沒有彆的朋友,但彆提多省心了。
但現在進了新圈子,名聲沒有打出去,小貓小狗都敢來招惹他,麻煩。
“你說,我要是揍景璟一頓,會怎樣?”他摸著下巴思索半晌,認真地問紅棉。
紅棉嚇的差點結巴了,忙搖手道:“少夫人,不、不至於!”
夏樞無奈:“可是他好煩。”
紅棉:“……”
她以為是自己說不喜歡景璟,夏樞才提了這麼個餿主意,忙安撫道:“少夫人莫衝動,我也隻是說說,他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幾年前護城河旁舉辦花燈節,他為救一個被拐子情急之下扔下河的孩子,掉進了護城河。哎,大冬天的,彆提多冷了,當時他才十來歲!”紅棉輕歎了口氣:“我也隻是因著不喜歡他阿娘,把氣撒到他頭上罷了。”
夏樞咕噥道:“可他每次見了我,就一頓陰陽怪氣擠兌……”
紅棉:“……”
她忍不住笑道:“但我瞧著少夫人每次都占了上風,把他氣跑了呀。”
“氣跑了還有下一次。”夏樞翻了個白眼,氣哼哼道:“我想一次把他打服氣,叫他見了我就跑。”
紅棉:“……”
少夫人真是簡單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