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姐妹(1 / 2)

謀奪鳳印 荔簫 11676 字 8個月前

拈玫殿寢殿中,徐思婉和唐榆正忙著看堪輿圖。

很多年前,他們談起王敬忠的三十壽辰,徐思婉就想過等唐榆三十的時候,也要給他備一處像樣的大宅子作為壽禮。

如今一眨眼的工夫,唐榆已經二十八了。

這樣乍一聽,時間好像還充裕得很。但其實三十歲壽辰當日要送出去的宅院,總要在二十九歲就準備妥當才好,再算上挑地方、修葺、置辦一應家具、采買仆婢,現下著手開始辦已經有些緊了。

然而這事說是他們一起辦,唐榆實則自己並不上心,於是就成了徐思婉認真挑選拿主意,他被她問起時附和兩句,無非是她說什麼他都說好。

一來二去,徐思婉便不樂意了。他們本是將京中的堪輿圖鋪在地上一起蹲著看,她見他心不在焉,就皺著眉抬起頭,不滿地打量他:“你自己的宅子,你這樣不上心,若到時住著不如意,可不要來跟我抱怨!”

“不會。”唐榆下意識地一笑,轉而察覺她口吻中的不滿,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笑歎,“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住去宮外,你隨意安排一二便可以了。”

“這豈能隨意?”徐思婉望著他,認真道,“你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在宮裡當差,提前備一處像樣的宅子總是好的,哪怕隻為備著養老呢?”

唐榆聞言,心底倏然一沉。

他好似這才意識到,他是注定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的。不論幾十年後她是怎樣的身份,是皇後、太妃還是太後,身邊都會一直需要得力的人。他若是老得辦不動差,不論二人的情分如何,他也必須要離開。

他恍然想起那些挪去宮外的垂垂老矣的宦官,他們之中有許多都曾在宮中有權有勢,但一朝出了宮、失了權勢,便如虎落平陽,不知會活成什麼樣子。

誠然,其中也有些背後有舊主撐腰,日子依舊過得富貴逍遙,可他試著將那份逍遙設想到自己身上,就還是覺得孤寂無依。

繼而又有一閃念,讓他下意識地在想:萬一,隻是萬一……萬一她走在他前頭呢?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令唐榆生出一股惡寒。

他遮掩著情緒深吸了口氣,不再看那堪輿圖,起身踱向窗邊:“若真老得什麼也看不成,我倒寧可死個瀟灑。做什麼非要找個地方苟活,既麻煩彆人也讓自己厭惡。”

“這叫什麼話?!”徐思婉訝然,亦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她含著滿目意外打量他的神色,他察覺她的目光,就笑了笑,又搖頭說:“我對宅院著實沒有太多心思,你看著弄就好,我都喜歡。”

徐思婉不快地睨著他,覺得他突然變得彆扭又古怪。

小林子在這時進了殿,躬身揖道:“娘娘,櫻桃往太醫院去了。”

二人一並看過去,徐思婉目光微凜,紅菱般的朱唇勾起笑:“知道了。”

·

後殿,楚舒月心知從太醫院到霜華宮不過兩刻工夫,本以為不會出什麼大事,然而幾是櫻桃剛走,她就覺渾身開始發冷。

那冷意一陣陣地往裡沁,直往骨頭裡鑽。她初時還能硬撐,大口飲了些熱茶驅寒,但很快那茶就不頂用了。

她隻得從茶榻旁站起身,挪向拔步床。短短幾步路的工夫,都讓她凍得哆嗦。

是以上了床,她就蓋上了被子,一連蓋了兩床。厚厚衾被壓在身上,那份冷卻沒有緩解分毫,凍得她貝齒咯咯作響,心下止不住地在猜,那阿膠裡到底有什麼。

櫻桃帶著路遙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楚舒月已冷得麵色發白。路遙行至床邊,被她一把抓住衣袖:“大人,我冷得厲害……”

“臣知道。”路遙對徐思婉的一切安排心知肚明,見屋裡彆無外人,索性便不浪費時間搭什麼脈,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向茶榻。

楚舒月很聽徐思婉的話,一碗阿膠吃得隻餘兩口,既吃夠了量,又留下了可查驗的東西。

路遙一睃櫻桃:“去回倩貴妃娘娘,就說這阿膠裡被做了手腳。”

“好!”櫻桃戰栗著點頭,不敢多問,連忙往寢殿趕。

幾人這樣一來一回,就已足夠讓消息在霜華宮中傳開。徐思婉等櫻桃告退,當即讓唐榆親自去紫宸殿稟了話,自己則領著人去了楚舒月房裡,靜候一場大戲。

當然,既要唱戲,戲台上的正角兒就不能不在。徐思婉就讓花晨去見了一趟思嫣,不說其他,隻說她宮裡的吃食被人動了手腳。

思嫣晉做一宮主位後,恰逢敏秀居著了一場大火,她就在拈玫殿裡坐了月子。出月子後遷去了繁錦宮,離霜華宮頗有些距離,徐思婉估算過時間,心知她不會到得比皇帝更快。

隻過了小半刻工夫,皇帝就趕來了。唐榆將他直接請到了楚舒月房中,他進門便焦灼一喚:“阿婉!”

兩個字擲地有聲,滿屋的宮人跪了一地。徐思婉本坐在床邊守著楚舒月,聞聲就欲起身見禮,楚舒月亦想起身,被她拍了拍肩頭示意歇著,就作了罷。

接著她上前福身,剛屈膝,被他一把扶住:“你可還好?”

她聽出他語中的不安,抬眸迎上他的眼睛:“臣妾無事,但楚良使……”她搖搖頭,望向路遙,“你說吧。”

路遙垂首:“楚良使所食的阿膠之中被添了寒涼之物,且分量極重。這麼一碗下去……”他頓了頓,喟歎,“楚良使應是再不能有孕了。”

徐思婉一壁聽路遙說,一壁不動聲色地打量皇帝的神色。便見他聽完路遙的話,分明地鬆了口氣。

這樣的反應,徐思婉並不意外。他心裡早已沒了楚舒月這號人,她能否有孕又有什麼關係?

就連躺在床上的楚舒月神情也一鬆,齒間雖仍打著顫,還是忍不住地追問路遙:“隻是如此?”

“是。”路遙頷首。

楚舒月不由一陣慶幸。路遙所言如若是真,她這條命便保住了。

又聞皇帝不鹹不淡地道:“為良使好生醫治。”語畢他頓聲沉吟,似是隱約記起楚舒月也已入宮數年了,終是多說了一句安撫之言,“等良使養好身子,便晉為采女吧。”

晉為采女,就又是宮中正經的嬪妃了。

楚舒月克製著身上的冷,啟唇道:“謝陛下……”

“你受驚了。”皇帝攥住徐思婉的手,徐思婉搖搖頭,沒多說什麼,挽著他的胳膊一並走向茶榻。

思嫣還沒來,她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去坐一會兒,隻當歇歇腳也好。

二人落座,月夕就進來上了茶。這茶飲了小半盞,思嫣終於到了。

她進屋時與皇帝一般慌張,麵容發著白,顧不上見禮,幾步走到徐思婉麵前:“姐姐?”

“你怎麼來了?”徐思婉狀似意外地笑了笑,朝她招手,“坐吧。”

“姐姐無事?”思嫣一怔,就望向花晨。

花晨滯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眼中亦流露茫然,慌忙下拜:“娘娘容稟,奴婢適才……見唐榆著急忙慌的出去,說小廚房做的什麼吃食出了岔子,要去回稟陛下,隻道是娘娘不妥,是以不敢耽擱,趕緊去回了貴嬪娘娘……”

“原是這樣。”思嫣笑了聲,伸手攙她,“姐姐出事你自當告訴我,但現下沒事就更好了。”

皇帝皺了皺眉,隱有不滿,卻知她們主仆情深,也隻說了句:“侍奉貴妃不可這樣毛手毛腳,總該將事情弄清再說。”

“陛下恕罪。”花晨叩首告了個罪才敢起身,接著望向路遙,關切道,“娘娘既平安,究竟是出了何事?”

路遙道:“是楚良使素日所食的阿膠裡被添了東西。”

花晨的神色驟然一變:“阿膠?!”她睇了眼楚舒月,一眼看出楚舒月當下的情形怕是說話也難,就望向櫻桃,“可是貴妃娘娘先前賞給楚良使的阿膠麼?”

櫻桃點點頭:“是……”

得了櫻桃的答案,花晨的麵色更白了一層。她僵了僵,行至皇帝麵前,俯身再拜下去:“陛下容稟,奴婢……奴婢鬥膽求陛下徹查此事。因為那阿膠……娘娘隻是一時興起才賞給了楚良使,若沒有賞下去,便是娘娘要自己用的,娘娘原也是日日都在用它!”

“什麼?”皇帝一怔。

徐思婉微微蹙眉,目光不著痕跡地睇向思嫣。

思嫣果然覺察了什麼,亦是一怔。花晨隻作不知個中情由,自顧思量著續道:“但那阿膠想來本無異樣,恐是小廚房……小廚房有人存了異心……”

這話說得怪,不必皇帝開口,王敬忠便問:“花晨姑娘,何以說那阿膠本無異樣?”

花晨忙說:“那阿膠是悅貴嬪娘娘親手挑了贈與娘娘的,所以娘娘才會一直服用,悅貴嬪娘娘和我們娘娘是本家姐妹,自然不會害我們娘娘。”

徐思婉安靜地聽著,任由花晨去說,自己無所事事地靜觀眾人神色。

她於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王敬忠麵露了然,而思嫣不受控製地跌退了半步。

她笑了笑,終於自己接了話:“話雖是這麼說,但臣妾倒覺得思嫣那邊也不是不能查。畢竟她如今也是一宮主位了,身邊宮人眾多,焉知不是被人安插了眼線,做出這種事來挑撥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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