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郵箱裡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千穆整個白天都要訓練,晚上還要應付隨時可能插進來的突發情況,隻有睡前才能看看下屬按例發來的例行彙報。
以前他是基本不看,或者隔十天半個月才匆匆掃上一眼。
自上回跟gin見了一麵,被迫直麵了下屬體現在臉色和黑眼圈上的沉重壓力,千穆……也不能說馬上產生了慚愧後的責任感,但態度也或多或少認真了點,做到了堅持每天晚上清一清郵箱。
因為boss大幅度放權,多年來甚少聯係過內部人員,組織成員也不會直接給他發郵件,知情的貝爾摩德與其發郵件不如直接來找他,不出意外,千穆能收到的隻有gin的郵件。
千穆躺在床上,用訓練後酸痛的胳膊舉著手機有點累,乾脆把被子往上拉,把頭頂也一起罩住,他在黑暗的被窩中翻身,改成半趴的姿勢,手機就平放在枕頭上,自帶的熒光照亮了他忽然微微蹙眉的臉。
gin這次的彙報,果真聽取了他上次給出的意見,從原本一封郵件至少八百字,濃縮成了一封郵件最少二十字,多則八十字,看著確實方便了很多。
關鍵就是這段簡練的內容。
【斬草除根已進行到最後一步,擬清掃泥慘會總部。】
後麵加上時間與地點。
時間正好是明天,地點千穆不熟,應該是東京的某個偏僻角落。
然而千穆看完這條彙報,硬是愣了兩秒鐘,思緒有點沒跟上gin的節奏。
不至於記錯吧,前不久gin不是還在跟泥慘會進行龐大數額的交易麼,交易成功,雙方均得利甚豐,虛假的交易夥伴情也應該多維持一會兒。
簡練的彙報又暴露出了弊端。
千穆完全不知道gin省略了什麼前因後果,大概是那個男人覺得端掉一個組織的老巢等於隨手掐掉一根雜草,根本沒必要彙報。
泥慘會……應該是目前島國勢力最龐大的黑/社/會組織,處理起來這麼簡單?
哦,他就是世界級龐大組織的老大,那就沒事了。
千穆用睡前的半分鐘大致猜了猜gin到底乾了什麼,不得不說助眠效果很好,不負責任的boss很快陷入了完美睡眠,將熬夜和工作繼續扔給兢兢業業的下屬。
這天又輪到了周末的休假日。
千穆的原定計劃是休息,躺在宿舍哪裡都不去。
是的,他的每一個假期都是如此期待的,平時已經夠累了,為什麼珍貴的休息日還要勉強自己到處亂跑。
然而期待之所以隻能叫“期待”,便是因為期望總是會破滅。
大清早,目測時間不超過七點半。
“咚咚咚!”
千穆麵無表情地平躺,雙手交疊壓在被子上:“……”
“咚咚咚!咚咚咚!”
千穆仍舊佁然不動,,甚至沒有開口問一句誰在敲門的欲望:“……”
“源——源——千~~~穆~~~~”
“千穆,彆睡了快起來!即使放假也要按時吃早餐!”
“小千穆彆裝睡啦,今天是小諸伏親手給我們做飯哎,快快快,我們還要去超市買點菜,多好的機會啊彆錯過,快起起起來!”
“光叫沒用,這家夥就是故意裝作睡死了聽不到,我來繼續敲門。”
“咳咳,你們小聲點,隔壁寢室還在睡覺呢,彆吵到人了。”
砰砰砰砰砰砰——
敲門聲放輕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點兒,但配合大早上就=聲音忽高忽低的魔性呼喚,簡直冤魂不散,擾民效果十足。
誰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不動如山地睡著——算他厲害。
“咦?怎麼半天了還沒動靜,他不會真的睡死了吧?”
“或者非常堅定地不想搭理我們?”
“可昨天不是已經約好了嗎,今天要去藤原老師家吃飯。”
“但我昨天就感覺他不太情願的樣子,奇怪,他和藤原老師關係不是挺好的麼?難道是因為第一次帶上朋友們去熟人家,感覺不好意思……咦,怎麼感覺更像是直接去朋友家裡拜訪啊,忽然也有那麼點點不好意思了。”
千穆:“…………”
換成以前,此時的他會猛地掀開被子,帶著足以凝成實體的殺氣下床,開門後麵對騷擾自己的人時,絕對是一張冷到掉渣的臉。
而現在,他隻是睜開眼,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被灰黑陰影占領的天花板。
然後,掀被,起床,穿衣,洗漱,背上外出用的挎包。
最後一步才是緩緩開門,一眼看清嘀嘀咕咕著擠到他門前的五個大男人,此時他們全都換下了製服,穿著各自的常服,看上去就像普通大學生,嫩臉的那倆個說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早啊,挺精神的嘛,比之前叫你的時候好多了。”
“我就說源半天沒答話是因為起來收拾了,看吧,我太了解他了。對了千穆,下次起來之後記得應一聲哦,鬆田差點就想把你的門給拆了。”
“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啊!”
千穆無聲地歎了口氣:“現在才七點二十五,你們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不算早了,我們還要吃了早飯再出發,在超市與阿姨大嬸們爭奪便宜的新鮮蔬菜也是一場戰役,不能輕視。”伊達航嚴肅完,忽然撓頭,“千穆你就這麼喜歡穿這麼厚麼,上次好像就穿的這身,呃,還是黑的那件?”
“黑色加絨的,我記得好清楚,他的外套就沒重複穿過,隻有那件上麵有點圖案。”
“與其關心我的衣著不如先去吃飯,謝謝。”
“哈哈哈哈走了走了!”
五人說說笑笑,先前也就是隔著門嘴上說得著急,實際上心裡半點兒不急。
成團結夥這麼久,連稱呼都自然而然親密化了,大家誰還不知道誰。
公認最難相處的源千穆早就被他們摸熟了習慣,最開始他的確不愛搭理他們,後來經過了這樣那樣……總之很艱辛的努力,他從不與他們一起行動升級到偶爾會主動等他們行動,再進一步就成了現在這樣。
平時不管誰心血來潮想乾點什麼,也就剛開始叫他的時候有點困難,他還是一幅不太情願的樣子——但以為他真的不想來的時候,轉眼一看,他已經麵無表情地跟來了,話多了很多,表情豐富了很多,情緒也在無意間泄露了很多。
總結成一句話:在他們麵前,千穆【真實】了很多。
大家的心思都算是比較細膩的,更有萩原研二和降穀零這種相當敏銳的人在,這些極其細微的變化逃不掉他們的眼睛。
誰都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感情相互給予的關係才能長久且真摯,友誼當然也不例外。
跟源千穆做朋友,一開始是他們先主動,要是源千穆真是油鹽不進、冷漠沒心的怪人,他們也不是沒脾氣,不說打起來,性格不合走不到一塊兒去,變成陌路人是肯定的。
目前看來,結果卻相當好。
大家推測,源千穆可能之前沒有與同齡人這樣相處過,很不適應旁人釋放的熱情,但真被熱情包裹時,他口中不提,心裡還是難免被打動。
雖然他是有些在正常人看來難以理解的“習慣”,比如從不透露自己表麵信息外的隱私,比如除了訓練外很不愛活動,比如對“危險”非常敏感,還比如上次萩原研二帶他飛車後差點被他發飆暴打……
這些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實際相處起來的感覺,不管誰私底下藏了多少秘密,隻要大家勾肩搭背時開開心心,沒有一個人掉隊,這就足夠了,沒必要非去觸碰朋友內心的過往。
——嗯,非常完美,待會兒一定配合景光,好好投喂老是吃不好飯的千穆。
看出幾個人正在進行豐富的心理活動的千穆:“……”
算了,懶得管。
難道他還要去解釋一遍?
解釋了也沒用。
歸根究底,錯也在他——允許貝爾摩德易容潛入警校就是一個錯誤。
仗著“副班”這個具備先天優勢的身份,貝爾摩德在警校如魚得水,以黑衣組織成員的罪惡身份,混到了正義警察們的熱情好評,甚至變本加厲,火速得到了主角團的信任。
她與人拉近關係的手段可比千穆強上太多太多,還沒跟主角團聊上幾句,就得到了諸伏景光會做飯,廚藝還很好的重要信息。
千穆根本沒攔得住,他表麵上的“小夥伴們”就一人一句,把食堂沒有多少他能吃的飯菜,所以他每頓都吃得很少很艱難的事情,毫不留情地捅給了貝爾摩德。
在貝爾摩德隱帶譴責痛心的目光注視下,千穆竟然無言以對。
而他這一停頓,立即被貝爾摩德抓住時機利用上。
貝爾摩德立即用藤原的身份對主角團說,她在學校附近有一套閒置的房子,廚具設施都很齊全,他們有空的時候要是不想吃食堂,可以自己買點菜用她的廚房做飯,比外麵的餐館更劃算,還健康。
沒想到“藤原”竟然如此大方,主角團驚訝之後還沒來得及推辭,貝爾摩德就直接把鑰匙塞給了他們,表示反正她平時住在教官宿舍不怎麼回去,這也算他們平時照顧源千穆同學的謝禮。
千穆沒覺得自己有被照顧到——如果照顧到讓他少活了幾年也算的話,那算吧。
可那幾個家夥被這一出搞得極其感動,藤原副班約等於代表了千穆親近的長輩,對他們這些朋友大加認可。
他們立即受寵若驚,決定擇日不如撞日,周末就拋棄吃厭了的食堂,由諸伏景光主廚,其他人打下手幫忙,做一頓色香味俱全的營養大餐。
男生們很少會有湊一起做飯的,難得有機會嘗試一下,大家覺得還挺有意思,在路上便先踴躍報出自己喜歡的菜名,提前策劃待會兒做點什麼,買什麼菜。
房子也不知道貝爾摩德從哪裡弄來的,的確離警校不遠,步行最多不過十五分鐘。
六個年輕人分成兩排,後勾前左勾右地壓著馬路,平均顏值遠超一般水準,中間還夾了兩個發色突兀的外國混血,走到哪裡都在引人注目,一起鑽進超市就更顯眼了,買起菜來更是行動力超高。
好在有諸伏景光主廚大權在手,揮手指揮小夥伴們四處挑選食材,很快就塞滿了購物車。
因為大家嚷著想吃的菜太多,不可能挨個做出來,最後主廚一錘定音:都彆吵了,簡單的小菜忽略,隻許選食材不許點菜,中午直接煮火鍋。
最後幾人提著大包小包殺出超市,按照貝爾摩德給的地址,進了一個看上去就不平價的住宅區,地址的位置是中庭那棟樓的最高層。
他們一開門就被“藤原副班”深深的壕到了。
四室二廳帶躍層,從二樓可以直接上頂樓的小花園,貝爾摩德更是提前打過招呼,他們要是不想在餐廳坐著吃飯,等會兒還可以把鍋搬到露天花園來,聚餐更有氣氛。
“副班這麼有錢啊……完全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