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向兩個黑衣組織新鮮血液的“考驗”,在日落不久後,一起落下了帷幕。
結果從粗略上看來,算是喜人。
經由正式成員克托爾推薦的新人諸星大,在麵試中表現突出,觀察力、行動力及反應力均遠超外圍成員的標準,麵試結束後,便順利得到了“錄用”,開始在底層積攢資曆。
而被推薦來進行晉升考察的外圍成員安室透,於測試中同樣表現出了過人之處,情報收集能力也得到了驗證,因此在當晚的測試之後,當即——順利調職了。
原先他並沒有所謂的“編製”,除開跟著引薦的前輩一起行動外,還要作為最底層的流動人員——換個說法就是作為炮灰小弟,需要隨時接受正式成員的調遣。
現在,安室透被調入了高層乾部屬下的情報組,這個小組原本歸屬於專管情報的組織二把手rum,但貌似因為某些變動,rum手下的數個情報組遭到清理重組,如今的最高負責人是gin。
安室透這時當然還沒有見到gin的資格,他的組長倒是gin還算得力的手下。
安室透是突然調入的新人,還是全情報組唯一沒有代號的成員,本該百分百應該處於食物鏈最底層……但負責培訓並監視他的組長,對他的態度卻意外地還算良好。
不是因為安室透是個人才,更不是因為他長得帥。
而是因為情報組缺人。
相當——相當缺。
“沒什麼,隻是gin老大的要求比較高,不合要求的情報人員都清理掉了。”組長輕描淡寫地說著,全然不提來來去去不斷“調動”的情報人員是死了,還是死透了。
“彆的就不多說了,你能調過來,自然是能力足夠的,隻要運氣夠好,得到代號是遲早的事,夾緊尾巴,少說多做,比什麼都好。”組長陰惻惻的目光,落在安室透黑得有些陰沉的俊臉上。
“……可惜了,運氣好又似乎不太好,你要是直接拿到代號,說不定能進彆的組沒什麼,希望你活得到拿到代號的那一天,嗬嗬。”
安室透:“……”
這家夥絕對是想說進了現在這個等級更高的小組,說不定死起來也更快吧。
加入組織一個多月,仿佛從上到下,哪裡都是這個心狠手辣手段恐怖的gin的傳說,至於boss根本查無boss此人這個gin到底是何方神聖!
雖然還沒有見過這個在傳言中無比危險的乾部,但安室透已經敏銳地意識到,黑衣組織的內部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百倍,有多危險自不必言語。
不過,運氣好壞和“危險”都不是重點。
安室透如鯁在喉的是——他,竟·然·沒·有·通·過·考·驗。
是的,之所以隻是調職,而非直接破格將他提升為代號成員,全因為他的考驗結果並不完美,一點失誤在他們眼中,跟失敗了沒區彆。
時間回到當天。
對同時接受考驗的當事人雙方來說,從中午到晚上的這半天,堪比一場毫無疑問的“災難”。
赤井秀一在看到安室透的第一眼,就基本確定這個金發青年是他要找的“真考官”,真貨與假貨區彆太大,尤其是真貨身上似乎還帶著未散開的血腥氣息,不外乎明晃晃的提示。
代替黑衣組織來麵試新人的“考官”意味著什麼,已經無需多言了。
一隻利爪沾血的漆黑鷹犬就在麵前,赤井秀一隻在麵上顯露出仿若無知的輕鬆,暗地裡卻步步警覺,將自己已經足夠完美的偽裝再砌實了幾分。
安室透對赤井秀一的第一印象相差無幾,皆是在頃刻間意識到對方均不是善茬,跟真正的新人絕對不在一個水平線,已經見過的血的他已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帶著類似黑巷深處的灰暗氣息。
一個身手不凡,疑似見過血的男人,主動要求加入肆無忌憚的犯罪組織,這說明什麼,也無需多言。
安室透發自內心厭惡這種嗜血的爪牙,可受製於身份,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出內心的想法,萬一被不知在何處監視著他們的“評判者”發現,所有的努力將會功虧一簣。
因此,這兩個人撞到一起,一個笑容燦爛貼心帶路,胡扯著工作崗位光明的未來前景,如親切平和的鄰家小哥,一個沉穩中略帶期待,適時表示自己正需要如此完美的工作,如積極求職的普通青年,竟是各自都往殼子上套了幾層假皮,在虛假的和諧氛圍中互相警惕。
說來也巧。
他們雖然都覺得對方相當可疑,卻硬是沒從對方身上扒下一絲破綻,莫名其妙中感到這家夥/這個男人果然不好對付,警惕防備再加倍之下,試探的力度也是超級加倍。
於是,試探就很容易出事,何況是兩人還互為認為對方不是善茬的臥底,安室透壓著火氣和厭惡暗暗思索,試探的方式還是不能太保守,能借“麵試”的機會讓諸星大暴露出破綻,能阻止他加入組織最好,以免為黑衣組織再添一個凶殘的恐怖分子。
於是,慘案無法避免地發生了。
半晌精神力消耗過度的明和暗掐過後,不知是從誰那裡先炸開了火藥……大概是安室透。
總之,安室透和諸星大打了起來。
打著“考驗”的名義,當然不可能真打到天昏地暗……所以誰也沒打贏。
但諸星大證明了自己的確很能打,成功加入了組織。
安室透作為情報人員的前期工作做得不錯,可評判者認為他後麵的舉動略顯衝動雖然也很能打,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行動組大展身手呢,所以乾脆把他壓一壓,去情報組磨煉一番後,再提獲得代號的事。
安室透:“……???”
頓時間,他對諸星大的觀感更不好了,到底還是讓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法外狂徒,日後一定要將組織上下一網打儘。
除此之外,安室透還莫名在意,那個從頭至尾沒露臉的,所謂的評判者。
這種自己坑自己……不對,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坑的微妙感覺,是怎麼回事,甚至有點莫名的似曾相識??
他在與諸星大周旋的間隙,始終沒忘記用眼角餘光留意四周,尋找評判者的所在。
然而,尋找失敗了。
那個神秘的……無聲注視著他們的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麵”。
……
事實上。
“神秘的評判者”的確一直在同時接受測驗的兩人附近,從各個方向,將那兩人的表情變化收入眼底——以近距離看熱鬨的形式。
位於商場三樓的西餐廳,裝修與氛圍都儘顯高檔,千穆坐在臨窗的位置,目光無需多麼傾斜,便能看到某兩個人從一樓出來的情況,一前一後,領路的那個金毛黑皮,似乎有意把人往偏僻的地方帶去。
來自上方的視線太過淺淡,隻輕輕一瞥就收回,再機敏的警犬也抓不到這一瞬的變化。
“不跟上去?”坐在千穆對麵的女人單手托著腮,沒有歪頭跟著往下看,隻用一半調笑一半認真的語氣說,“考核差不多到該出結果的時候了呢。”
“不用看了,結果我已經提前知道了。”千穆搖頭,“以我對某人的了解,他們百分百會打起來,沒有特意去看圍觀的必要。”
“唔哼,您真是壞心眼啊,上來就讓這兩個潛力新人互相試探不過,您這邊的小朋友或許會吃虧哦。”
“大概率是平手吧,他們都不會認真出全力,最多不過挨點揍難受個幾天。”
“那麼,考驗結果是?通過?”
“諸星大通過,唔,他可是……必不可少的人才。至於他嘛,嗬。”
千穆說著,唇角忽然上翹,惡作劇得逞似的弧度一閃而逝:“不壓他一把,那個笨蛋可能會以為自己是集才華與運氣於一身的天選之人,一個月拿到代號,三個月晉升乾部,半年跟gin平起平坐,一年後就能實現夢想,將boss逮捕歸案了。”
“哎呀……說不定要不了一年那麼久,在您睜隻眼閉隻眼的縱容下,半年就足夠了。”
千穆收斂笑容,麵無表情地斜了貝爾摩德一眼:“我現在就去投案大概更快,順便還能捎上你。”
貝爾摩德的兩根食指交錯貼在了嘴唇上,本是嫵媚而魅力十足的動作,她的肩膀卻很沒有誠意地一陣顫,破壞了這一切:“好吧boss,我可再也不敢開玩笑了。”
“……”千穆不知道第多少次歎氣,默默移開視線,“彆鬨。”
“好的,我正以最嚴肅的態度期待與您共進晚餐。”
需要申明,他們刻意坐在了周圍座位皆空的窗邊,音量控製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範圍內,確保沒有外人能窺聽,才會這麼自然地在公眾場合開玩笑。
千穆和貝爾摩德臉上都帶著易容,這也便是安室透如何警惕尋覓,都沒能找到人的根本原因。
貝爾摩德的易容水平,從她光明正大在警校當了一年副班主任就能看出來。
因為千穆不會那作弊般的縮骨技能,身形並沒有怎麼改變,而貝爾摩德給他換了一張普通的臉,再用染發劑與美瞳遮蓋住標誌性的紅發紅眼,便成了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亞裔年輕人。
為了不被跟蹤的那兩人發現,這一路上,千穆和貝爾摩德的易容都調整過幾次,每次出現長相都與上一次毫無共同點,衣著打扮自然也換過了。
在大影後爐火純青的演技帶領下,千穆即使頻繁切換身份也從未出錯,安室透被他們騙過去,一點兒都不奇怪。
千穆如今頂著的易容,是一名長相略顯清秀的年輕大學生,黑發黑眼,戴著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一眼看去可以說是毫無特點。
而貝爾摩德給自己的設定是他的姐姐,一個打扮頗為成熟的黑發女性,外貌上有些相似,同樣平淡無奇。
這對姐弟已經點完了餐,坐在窗邊說說笑笑,不會引來任何人的關注。
“您的演技真的進步了很多,跟一年前的……天差地遠呢,我真的很欣慰。”
“打住,不要跟我提一年前——最好立刻把記憶清空。”
“怎麼能清空?那可是值得珍藏的回憶哦。”
“……”
千穆又不想搭理貝爾摩德了。
貝爾摩德口中的珍貴回憶,是他後來越回憶裡愈發毀屍滅跡衝動的黑曆史,他一想到自己當初為了逃避加入主角團的命運,竟另辟蹊徑,公然施展了慘不忍睹的演技,甚至還自我感覺良好……
不行,他都多久沒有血壓不穩了,現在手指甲禁不住摳進掌心裡,由心而生覆蓋全身的尷尬感卻是倔強不退。
boss終於又顯露出了一點鮮活的波動,貝爾摩德十分欣慰。
這一年來,boss最大的進步不隻是演技。
如果說在進警校認識那些朋友之前,他正常的隻有表麵那一層欲蓋彌彰般的偽裝,內裡混亂不堪,難以梳理,那麼有了朋友之後,他從裡到外都有了點靈魂的填充,仿若終於在清水裡洗去了頑固的黑色油漆。
現在的紅發青年待人處事相當自如,對尖銳物體的應激反應幾乎消失,性格也肉眼可見地活潑了——好吧,不止一點點。
但這是好事。
貝爾摩德被千穆叫來幫忙易容時,還喜聞樂見地想著,如果能讓這個好不容易解開了渾身重擔的青年輕鬆點,就算要對爭先恐後自投羅網的臥底小夥伴視而不見,她也是無所謂的。
畢竟負責抓臥底的是gin,跟她沒關係。
臥底們毫不知情努力演戲的樣子,還怪可愛的,況且整個組織都是boss的,他請朋友回家做做客怎麼了,開心就好。
為了防止眨眼不見,gin就把boss的小夥伴們全崩掉,貝爾摩德還打算稍稍照看一下,彆的忙不會幫,保證人活著不死就行。
——沒錯,是“小夥伴們”。
即使是早對降穀零的夢想有所耳聞的貝爾摩德,發現事實時也免不了愣了愣罷了,是差點沒忍住,在千穆麵前笑出聲。
“我聽說,最近還出現了一個厲害的新人,名字叫綠川航,狙擊水平挺不錯,帶他的白蘭地正在考慮,過一陣也為他申請代號考核……”
千穆麵不改色地拿起了勺子,戳破了布丁表麵最完美的焦糖皮:“是嗎,不錯,來了這麼多優秀的人才,gin應該會輕鬆不少。”
gin會不會輕鬆不知道,但gin一定不會很高興。
“……好了,gin很不容易,不情願也至少正經一點。”
“咦?您竟然開始為gin說話了,真失落,那個狡猾的男人究竟背著我做了什麼,才悄無聲息地討好了您呢?”
女人的玩笑話中,耿耿於懷不容忽略,於是千穆決定閉嘴,拒絕在吃飯過程中接貝爾摩德任何一句的話。
他也有一個多月沒跟貝爾摩德見麵了,這段時間幾乎都泡在研究所,與周圍的人零交流,幾次出門都是戴著麵具去跟赤井秀一飆戲。
如今除了臉上覆蓋的一層極薄易容,他的心情和反應都屬於真實的自己,包括一點點習慣遮掩的微小表情,皆在最熟悉的人麵前儘顯無疑。
貝爾摩德一笑,在端著托盤的侍應生還在幾米開外時,便自然而然地換了話題,讓兩人完美符合外人眼中的姐弟設定。
這頓飯吃得略久,可能跟兩人聊了半晌的天,千穆進食的速度一如既往的緩慢有關。
貝爾摩德沒有催促,仿若忘記了時間,靜靜地等待著。
千穆端起盛滿溫水的玻璃杯,輕抿一口,杯身角度微旋,似乎隱約映上了正好走進餐廳的幾人的身影。
此時進來的四個人,魁梧高大的青年和緊挨著他的嬌小女性應該是一對情侶,另外兩人稍慢了一步,留起飄逸劉海的青年使勁搭著旁邊墨鏡青年的背,好似在暗示他要微笑,心頭再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
四人剛好被侍應生引到了同樣靠窗的位置,與千穆和貝爾摩德隔了兩個桌位。
就晚餐而言,現在的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暗中壓製住卷毛……不,墨鏡青年的靠譜人士輕咳一聲,最先不好意思地道:“實在抱歉啊班長,還有娜塔莉小姐,我們要下班的時候突然來了個緊急任務,用最快速度搞定趕過來也是這個點了,這頓飯還是讓我和小陣平請吧。”
“說好的我拿了工資就請客,你們還跟我客氣。”魁梧青年笑聲豪爽,彆桌的人也聽得見,“你們拆彈組和刑警平時都忙得團團轉,能擠出時間,大家一起聚聚就不錯了,何況我和娜塔莉也沒等多久。”
和他坐在同一側的美麗女性也溫柔道:“終於能與航每次電話都會提到的鬆田君和萩原君見麵,我真的很高興,感謝大家平時對他的照顧。”
“哈哈彆彆彆,是我們感謝班長的照顧還差不多,娜塔莉小姐沒聽他說過嗎?他這個人有點倒黴,好巧不巧,遇上的都是一群問題同學……”
“沒錯,尤其是研二這家夥,給班長添了不少麻煩啊。”
“頭號大麻煩可不要汙蔑我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請客的情侶,伊達航和娜塔莉都不禁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一桌人來了之後,餐廳內低調平和的靜謐都被熱騰騰的煙火氣趕走不少,還好他們也有注意音量,才沒大張旗鼓地擾民。
但其他地方稍微安靜了,隻隔了兩桌的千穆他們,卻還能聽到些夾雜在說笑聲中的低語。
“早知道工作以後必須住單位宿舍,每天晚上必須穿著衣服睡覺,收到行動指令必須立刻起床衝出門……這麼不方便,我就再猶豫猶豫了,說真的,好想念警校的宿舍啊。”
“那你回去吧,剛好我的東西快沒地方放了。”
“小陣平你就這麼對我?唉,你們懂吧,我想念的可不隻是宿舍……先吃先吃,哇,好豐富的菜色!班長你這次出血出大了哦。”
“今天可是正式把娜塔莉介紹給你們認識的重要日子,太小氣她可就要笑話我了,笑話我提前幾個月就念叨著要請五個好兄弟吃飯,居然隻打算準備一個月工資,至少兩個月才算夠……什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