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挺好用的,我隨便問問。另外,你知道有一個成員代號是動物的組織麼?】
【您指的是,‘動物園’?抱歉,boss,我更習慣稱呼他們為馬戲團,很久沒聽說這個可笑的名字了呢。】
【你很熟?】千穆意外,貝爾摩德言語間透露出的不屑和反感,以她一貫的風格,很少會如此露骨。
【兩年前,有一位我很尊敬的人,被這個組織暗算了,等我知道的時候,這群小醜已經在國外銷聲匿跡,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線索,所以才會對他們的動靜略有關注。boss,難道他們蠢地暴露在您的眼前,影響到您的散心了嗎?】
貝爾摩德並未過多談論她的過去,許是認為千穆不會對問題以外的事情感興趣,僅僅在作解釋。
可這次,她似乎猜錯了。
千穆的指尖頓在按鍵前,忽然多出了一段反常的猶豫。
劇本對黑衣組織的成員著墨實在太少。
千穆不知道貝爾摩德和原boss的真正關係,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融合後,幾乎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的曾經。
他曾經的確是毫不關心,後來是故意不願去關心,但……
一個偏執又任性的人要做出改變,需要無數重要的契機。
恰好這時候,千穆很累。
疲倦卻不能在那兩人麵前表現出來,情緒波動同樣不能流露,回到隻有自己一人的房間後,反而更累。
看似認真地思索了半天,他下意識發出了這條短訊,從始至終沒有考慮過彆的聯絡人。
分不清到底是單純的想從貝爾摩德那裡得到回答,還是更單純的原因:
他有些累了,所以,想和一直陪伴自己的這個女人聊聊天。
貝爾摩德關心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即使不是麵對麵,即使依舊無法觸及他的真實想法,她依然會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安撫他的內心——剛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
是巧合?
應當是必然。
千穆沒法再視若無睹,在這一刻,他腦中竟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一直以來……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已經為那幾個赤忱對自己的笨蛋,做了以往絕不敢相信的努力。
——那麼,為什麼不能為這個世界……不,兩個世界疊加起來,都最在意自己的人改變呢?
“……”
“……”
“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嗎。”
千穆坐在床邊良久才驚覺,自己竟然發出了這般愚蠢的自語。
手機不知何時掉到了地板上,他彎腰去撿,想到貝爾摩德還在等他回複時,已經觸到手機輪廓的手指微微一蜷,卻沒有太久的停頓,他就將手機撿起。
【得罪過你?那麼……天涼了,明天就讓動物園破產吧。】
【…………boss?您怎麼了?!】
貝爾摩德沒有接觸過會開奇怪玩笑的boss,被嚇到……也正常。
千穆絕對沒有失望那麼一秒鐘。
【開個玩笑,但也不算玩笑。以後時機成熟,我會記得幫你處理。】
世界融合範圍限定在島國,‘動物園’的主要成員一旦逃出國外,就自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貝爾摩德自然找不到他們的行蹤,但等日後融合結束,該出現的怎麼都跑不掉。
而慫恿博士帶上寶石叛逃的人,應當隻是‘動物園’留在島國的非重要成員,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一個龐大組織,隻吝嗇地雇傭了幾個小嘍囉來抓人,原來真正有本事的成員都被界融沒了。
在千穆暗暗記下了這個組織,準備未來秋後算賬時,貝爾摩德第一次,拖了很久才回複。
【哈哈,boss,您不會是想替我出氣吧?】
【是。】
【開玩笑的,不過,感謝您,我還是很感動哦。】
貝爾摩德的兩條回複是分開發送,第一條雖是慣常的說笑口吻,而也倉促的暴露了女人真實的一部分內心。
當她急忙編輯文字,試圖用第二條回複彌補前一條的貿然時,已經來不及了。
千穆明確的回答,卡在了她的兩條回複中間。
【是。】
千穆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不對,他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改變身份,改變語氣,又讓變化變成自然……
但,選擇為意識到很重要的人做點什麼,總是正確的吧?
他隻是憑借直覺,就這麼簡單地回答了。
貝爾摩德失聯的時間比上一次更長。
千穆在床邊也莫名地坐不住,乾脆把泡溫泉前摘掉的隱形眼鏡取出來,將一枚薄如蟬翼的寶石鏡片捏在手中,如欣賞精美藝術品般端詳。
藍寶石的小小薄片,仿若將蔚藍大海與晴朗天色共同容納,背對窗外漆黑的夜色,仍折射出夢幻的光澤。
貝爾摩德打來了電話。
千穆的雙腳還踩在地板上,身子卻緩緩地向後倒,橫躺在大床中央。
他右手舉著寶石薄片,左手接通電話,將手機抵在耳邊。
“……boss,感謝您。”
“可是,我還沒有做能讓你感謝的事。”
“您的認可就已經是了。”
“即使不說要給你出氣,也是?”
女人發自內心愉快的笑聲在聽筒中響起。
“當然了,沒有理由,您可是我心目中最有任性資格的男孩。”
“男孩……”
千穆的眉頭跳了跳,他不喜歡這個名詞,而且,他對貝爾摩德這種幾乎是立刻領會到他的暗示,然後推開他還沒來得及敞開的家門——甚至自覺進來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的行為……
算了。
真的嘗試過以後,也不是那麼討厭。
“莎朗·溫亞德女士,你的廣告拍得怎麼樣了?”
“隻是一個小小的廣告,當然很輕鬆就完成了,下個月您就能在電視節目的間隙看到了~對了,請叫我莎朗。”
“你忘了嗎,我從來不看電視節目。”
“那您就為了這支廣告稍微看一看吧,我會提前告訴您廣告播出的時間的。對了,我的新電影也快上映了,您想看首映嗎?可以帶上朋友一起來,想要多少張票都可以哦。”
“為什麼要你出電影票,當然得是他們自己花錢買了,票房對主演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我剛剛還漏了一句話。”
“……什麼?”
不祥的預感。
“您也是——我心目中最可愛的男孩。”
貝爾摩德笑著說,聲音卻不知為何,越來越輕:“感謝這個沒有光的世界,給予我的……遲來的饋贈。”
“……”
“哎呀,這個夜晚太過美好,我都快把馬戲團的小醜忘記了。您還沒告訴我,您是從哪裡知道這些小醜的消息的?”
千穆無語片刻,忽略掉自己怎麼都拿貝爾摩德沒辦法的事實,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簡述了一遍。
寶石薄片還在他指間緩緩轉動,千穆手舉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正想放下來,窗外的黝黑中隱隱多出了些許亮光,原是晚風終於將厚雲吹動,露出了被遮擋了半晚的圓月。
“……嗯?”
無意間注意到了一點異常,他快要移走的視線倏然停頓。
“我確實聽說過,‘動物園’在突然消失之前,有段時間大肆收羅寶石,目標是一顆能在月色照耀下,閃爍出紅色光芒,顯現出另一顆寶石的神奇寶石。”
貝爾摩德剛好用悠然亦不減嫌棄的語氣說道。
“他們似乎深信,那顆會泛紅光的石頭能讓人長生不老……噗嗤,不是腦子不清醒,根本信不了這麼荒謬的傳說故事……嗯?boss?哪裡有問題嗎,您怎麼不說話了?”
千穆:“…………”
過了相當一段時間。
千穆才放下血液流通不暢的右手,緩緩坐起來。
“莎朗。”
“是,boss?”
“我前幾天磨完鏡片,剩下的寶石碎片就擱在了工作台上……應該沒人會擅自進去,幫我丟掉吧?”
“?”
“沒有看錯。我的隱形眼鏡,剛剛對著月光,變紅了。”
貝爾摩德:“…………???”
……
安室透一覺醒來,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被重新易容成“博士”的小夥伴抓住,以神速飛回了東京。
真是飛回去的,因為清晨就有一架直升機空降酒店門口,接上人立刻起飛,竟一分鐘都不願耽擱。
安室透再一次震撼於組織的大手筆。
他和千穆兩個底層成員,完成任務之後,居然都能得到直升機接送的待遇?
這不合理。安室透在回程之中麵上不顯,實則瘋狂運轉的思緒就沒有停過,腦中不斷懷疑著直升機背後是否隱藏著危險信號。
難道繼景之後,他們兩人其實也暴露了,組織特意堵住他們逃離的去路,之後直升機落地,迎接他們的就是兩顆子彈……但也不合理啊!下令的高層是閒得發慌,還是覺得組織錢多得沒處燒,對付兩個小嘍囉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安室透不理解。
安室透很緊張。
他多次試圖暗示同行的小夥伴,注意安全,小心有詐,但小夥伴突然掉了鏈子,上了直升機就開始閉目養神,全然沒有領會到安室透十萬火急的眼神。
安室透氣急,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在心中無力地呼喚,寄希望於他們之間並不存在的心靈感應。
——源千穆!!!你醒醒啊!!!就算要頂著博士的人設,你也不至於出門就開始裝深沉吧!
——好吧我明白了……這家夥直接睡著了啊!等等,不會這也是這個笨蛋故意耍我的戲碼吧?!
安室透這一路上的複雜心情,注定無人知曉,明明有夥伴在側,他竟感受到了身處寒風中心的孤立無援。
還好。
疑神疑鬼了半天,得來的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最差結果。
直升機在一個秘密基地的停機坪落下,千穆醒來,就被車接走了。
安室透原以為自己也要一起去麵見高層,幫千穆把“綠川航”死透了的消失坐實,可他就像被遺忘了一般,獨自落在基地裡。
千穆急匆匆離開前,倒是以“博士”的身份,給他留了一句話:“沒你事了,自己趕緊消失,愛去哪兒去哪兒。”
安室透呆愣地目視車窗升起,車尾氣冷漠地甩到他麵前。
“…………”
——不對,的確有問題。
安室透的心臟不可遏製地漏跳幾拍。
千穆的語氣不對。
千穆的反應更是不對。
因為知曉“博士”的真實身份,安室透才敏銳地判斷出,千穆從眼底隱隱透出的急切,不僅是以假亂真的演技,還是對另一個人的催促。
——他想暗示自己,不要逗留,趕緊離開?
——難道最糟的結果還是出現了,隻是,在他不知曉的時刻……千穆以一人之身,替他抗下了什麼東西?
在完美腦補加理智推理的幫助下,未來的臥底之王再次自己把自己塞上了過山車,還親手開了三倍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