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諸伏景光彈生日快樂歌,也是出於類似的心態。至少要讓自己千辛萬苦才救下的笨蛋,好好地記住這件事,源千穆有一瞬間是這麼想的。】
【源千穆和並不算偶遇的兩人進入超市,邊逛邊商量晚上吃什麼。宮野誌保不想再喝赤井秀一打算大顯身手的養生湯,源千穆也不想,所以他提議……】
好了,辛苦劇本把他剖析得這麼透徹,儘說些他本人根本不在意的事。
——晚餐的劇透就更不需要了。
三人走進超市,如同還在療養院時那般,散步似的慢悠悠地在商品區閒逛。
宮野誌保悄悄開始每天兩杯咖啡的事情,還是被千穆發現了。
其實早就發現了,但他想著不能對孩子管得太嚴,就等著看她會不會自覺調整攝入量,結果小女孩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在這方麵極其不自覺。
“哥,家裡的咖啡豆沒有了……”
“我知道呀。”
“……”
“如果你回去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咖啡機也壞掉了。”
“!?”
“彆亂猜,不是我弄壞的,是誰用得太頻繁,咖啡總是灑出來也不知道,還老忘記及時拔掉電源呢?”
宮野誌保呆住,終於換成她被千穆哥懟到無話可說了。
赤井秀一握拳咳嗽:“家裡的榨汁機還能用,咖啡就彆喝了,換成鮮榨果汁吧。”
千穆輕歎:“我本來也想這麼提議,但誌保的意願似乎不太強烈,那就沒辦法了。唉,這麼快,我說的話就已經不管用了啊……”
宮野誌保:“……我不喝咖啡了,果汁就果汁。但是哥——你要和我一起喝!你最近都不怎麼愛吃水果了,不直接吃也可以,那就換成果汁!”
千穆:“行,都聽你的。”
宮野誌保懷疑的目光一閃,確定千穆是認真地答應了,立刻變得高興起來,不過她還要再加一層保險:“那rye來做監督,我管不住哥,隻有你才可以。”
赤井秀一也認真道:“好,我鄭重接受你的委托。”
千穆對此沒有表示,他們開心就好。
等到了果蔬區,他才問:“晚上吃什麼?”
“我帶了熬湯的……”
“拒絕!”
“嗯,我也拒絕。”
赤井秀一:“……”
回歸血雨腥風中的王牌狙擊手有點黯然。
千穆的嘴角微動,像是在笑,卻又少了能稱為愉快的部分。
他的目光掃過菜架,想到走在外麵感受到的寒冷,忽然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
“你們想吃火鍋嗎?”
“可以啊。”宮野誌保才不會說天氣漸熱,她不想吃滾燙的東西,千穆哥想吃什麼她都覺得好,赤井秀一同理。
不過,千穆說:“不是你們吃過的日式火鍋,我指的是……那種重辣重油的,華國人的口味。”
兩人:“!”
在日本長大的茶發女孩震驚,英國人沉吟片刻表示也不是不行。
“我們沒關係,但這種油膩辛辣重口味的食物……你吃不要緊嗎?”
“可以啊,少吃一點就行了。”千穆笑道,“很久以前就很想試試了,乾脆試著弄一次吧。唔,超市裡沒有那種牛油底料,中華物料店應該有,我們買完菜去看看。”
目標已定,接下來的行動效率頓時提高,三人迅速買齊了材料,回到家中準備一番,當晚就吃上了新奇的華國版火鍋。
“…………”
對著鍋中沸騰宛如地獄油鍋的豔紅油湯,宮野誌保和赤井秀一都沉默了至少三秒。
這個顏色,這個味道,一看就是對舌頭和胃的雙重摧殘,他們都不一定接受得了,何況是向來吃得清淡的千穆哥/克托爾?
兩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阻止,可當他們看到紅發青年興致勃勃的神情時,到舌尖的話音,又不知不覺咽了回去。
千穆幾乎沒有對任何食物表現過特彆的“興趣”,倒過來,對紅薑的排斥也隻停留在表層,沒到厭惡的地步,他最後還是會吃掉,
但火鍋不一樣,他真的很想試一試。
小時候就經常看到一大桌人圍著一口滾燙的鐵鍋,一雙雙長木筷泡進油湯裡,夾起來的食物沾滿了紅,撞進隻能好奇看著的他的眼裡,仿佛雙眼也被燙到,變得熱乎乎,火辣辣。
——上學的時候沒機會,而現在不找個機會嘗嘗到底是什麼味道,總覺得很可惜。
當著眉毛都快皺成一團,欲言又止的兩人的麵,他欣然伸出筷子,夾起了漂浮在油麵上的一塊肉片。
跟記憶裡相同。
熟透的肉片被夾起時,紅豔又油亮,還沒放進口中,身體便仿佛火熱了起來。
千穆看著一滴湯水順著筷子落下,在鍋中濺起小小的油花。
【源千穆不能吃辣,更不能吃油膩過度的食物,可為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細小心願,他還是把肉片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最刺激的感覺在舌尖,有些類似燙傷的疼痛,過一小會兒感受不到味道的疼痛會緩和,變成陣陣刺痛,然後再將鹹和麻帶到味蕾。吞咽下去後沒多久,他的胃就開始絞痛,繼而是痛不欲生的過敏反應……】
“原來是這個味道啊。”
千穆心滿意足,突然鬆開了筷子。
肉片一下砸回了沸騰的油鍋中,飛出來的油點落到桌上,幸好沒燙到人。
“……哥?”宮野誌保疑惑又慶幸,“你不吃了嗎?”
千穆的手腕懸在半空中許久,才放下筷子,強迫自己咽下湧到喉口的腥氣,語氣輕鬆:“嘗過了,就不用繼續吃。我們出去吃大餐吧,我請客哦。”
宮野誌保和赤井秀一對視,後者全是不解。
小女孩卻莫名找到了一分怪異的熟悉感,好像兩年前那個行事隨心所欲,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千穆哥又回來了。
但,又感覺不太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到底在哪裡呢?
宮野誌保直到最後,都沒能找到答案。
……
很難相信,時間會過得如此之快。
幾個月過去,赤井秀一也見識到了克托爾“變幻莫測”的一麵。
明明感覺他們三人融洽和諧地坐在一起吃飯,還是昨天,可轉眼之後,餐桌旁那個平和對他們微笑——微笑絕對真實的青年,毫無征兆地變了。
千穆還是和宮野誌保住在一起,但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到後來,反而是出完任務再上門的赤井秀一來得更多,待得最久。
宮野誌保是他的助手,但他忽然不讓宮野誌保去研究所了,不知向上級怎麼申請的,上麵竟然允許已展露實力的天才科學家暫時離開組織的掌控,重新回到普通人的學校上學。
宮野誌保當然是以前所未有的憤怒反抗過。
讓五六歲就掌握了初中知識的她再去讀一遍初中,和完全不是一路人的小鬼們朝夕相處?開什麼玩笑!
她隻想待在實驗室,不把關乎千穆哥性命的難題攻克絕不出來——千穆哥明知道她心急如焚,為什麼還要把她趕走?她明明可以幫到他!
然而反抗沒用,千穆根本不與她麵對麵討論這件事,自行便安排好了所有。
她把自己氣感冒的時候,他倒是回來過,給她煮了一碗熟悉的冰糖雪梨湯,叮囑她有事就讓rye過來幫忙 ,可一提到關鍵的問題,他就不說話,隻是用她看不懂的眼神凝望著她。
宮野誌保有再多的不滿和委屈,都在那個陌生的眼神中潰散,被摸不著觸不到的恐懼取而代之。
她把自己裹進被窩裡,不去看坐在床邊的男人——不是賭氣,真的,她隻是不敢再看。
隻能用“男人”來代指他了,他像是眨眼就從正午墜落至暮氣沉沉的黃昏,每次相隔一段時間再見到他,那驅趕不散的暮色就會更濃一分,無人知曉真正的黑夜何時會來臨。
宮野誌保隻知道快了。
很快、很快很快——
“不要擔心。”
這是男人每次都會對她,或許也對他自己說的話。
他不斷低聲地重複著:“我不會死的,我不會輕易離去,相信我。”
“我會活下去。”
“我的命,沒有那麼容易被奪走。”
如果他沒變成“這幅樣子”,可能沉沉的話語間還能有一些說服力。
宮野誌保隻能找赤井秀一求助,他答應過她,他會把千穆哥找到,帶回家。
赤井秀一其實早就找到了他。
千穆並沒有去什麼難找的地方,他隻是回到了“克托爾”的研究所,那裡隻有他一個人。
赤井秀一去那個研究所找過他,次數甚至不少,隻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評判,將這個發現隱瞞了下來。
因為,赤井秀一完全能理解克托爾的選擇。
他的時間越來越少,病情越來越難以控製,哪怕會被小女孩怨恨,這個男人也要在時間歸零前,將她從黑暗中帶離。
——就是不知道,他又為此付出了何等沉重的代價。
赤井秀一隻能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發生,做的全是無用的小事。
男人食量縮減,一天根本吃不下幾口飯時,他會帶著酒和爽口的小菜,用自己當著男人的麵拿走的鑰匙開門,和變得比他更沉默的男人對飲。
男人在實驗室靜悄悄地睡著時,他每次推開門都難免心頭一顫,小心翼翼地確認隻是睡著之後,才輕手輕腳將男人帶到樓上的臥室去。
像是對這位失敗實驗體的未來心知肚明,貝爾摩德向他詢問克托爾近況的次數也增加了。
赤井秀一不確定她的意圖,到底是不耐煩等待,還是想要趕緊把無用的失敗品清除,或是趁克托爾還活著,將他送進實驗室榨乾最後的利用價值他能做的依舊隻有拖延,儘量拖延得更久。
稍微能慶幸一點的是,克托爾的求生欲正隨時間流逝愈發強烈,他似是全靠這顆不屈不敗的勝負心,才堪堪燃燒著支撐到了現在。
赤井秀一既欣慰,又難掩心頭沉重。
無法否認,他已經把克托爾當做了家人,當做了兄弟、夥伴。
毅然離家加入fbi,冒險潛入黑衣組織,本就是為了失蹤的家人,而在組織裡,他意外遇到了另外兩個可以被作為家人的存在,這本是一件幸事,結果命運似乎又要讓他眼睜睜看著其中一人無聲消逝。
這樣無能為力地觀望,不是他的風格。
某一天。
赤井秀一終於聯係上了莫名失聯的上級和同事。
不忙著探尋聯絡不上的具體原因,他和上級交換完情報,迅速定下了一個非常冒險,卻必須成功的計劃。
他要信守承諾,在成功收尾後,將克托爾和宮野誌保帶離黑暗的深淵。
——希望還來得及……不,一定要趕上。
……
午後,千穆從黑暗中悠悠轉醒。
他睡著的地方應該是實驗室,但如今卻到了臥室的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
赤井秀一來過,床頭放著提前接好熱水的保溫杯,人應該剛走不久。
“……”
“午休,睡過頭了啊。”
最近真是越來越懈怠了。
千穆不得不譴責自己。
明明白天和晚上都很精神,到了下午的某個時刻總是克製不住犯困,這樣多耽誤時間。
赤井秀一也是,平時任務不斷,還有空往這邊兩頭跑,簡直是比在療養院那陣子更誇張。
千穆跟他說了很多次不用,他感覺自己好多了,沒有渾身乏力,沒有厭食失眠,僅有的毛病也就是嗜睡了一點……
難道,嗯大概是因為,冬天快來了?
很合理。
這麼一說,已經十一月份了……
他搭著眼瞼,不知怎麼又睡著了一小會兒,之後才靠著不依不撓的意誌力,撐起身子坐直,披上睡衣外套,下床。
要把上午沒完成的配型測試做完,還要趁身體不錯,再抽幾管血備用,總之,要做的事情有點多,他要抓緊時間。
正要離開臥室時,丟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叮鈴——叮鈴——叮鈴——”
刺耳的鈴聲在寂靜房間內吵人,仿佛要傲慢地喧聲奪主。
千穆不太想接,但轉念響起,知道他手機號的人就那幾個,會直接打電話的人更少,說不定是有什麼要緊事。
於是他緩緩走過去,拿起手機,看到的卻是一條陌生來電。
一個完全沒印象的號碼。
犯懶的他頓時不想管了,可沒等他按上掛斷,來電便已自動接通。
千穆心頭莫名閃過一絲預警,此刻翻湧起的不詳預感瞬間超越了以前,激烈警告著他。
他皺起眉,想掛掉電話,卻有一道極其陌生的的男聲,猝不及防地響起。
“李千穆?”
經過了電流傳遞的失真,這個聲音仍深深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仿佛在俯視某種能夠想起便是榮幸的玩意。
或者,好似對著一個無足輕重的物件。
“你伯父說你去了島國,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與家裡聯係?”
“……”
“算了,我不管你在島國做什麼,現在回國,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合適的對象。”
“……”
“你也已經24……26歲了,今年年底擺酒,明年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
“李千穆,你聽到了麼?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