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 / 2)

千穆沒有抵抗.格外配合地接受了挾持、主要原因是對方開口叫出來的那個名字。

毫無疑問是在記憶中翻找不出一絲印象的臉。

大概率不是對方的錯,這張年紀不超過三十五歲,卻慘白飄忽的臉像是剛從靈異片場離開,還是有-定辯識度的。

記性不好也不是他的錯,所以千穆沒什麼愧疚之心。

阿方索素..克;托·爾!!!

從茫然到震驚再到喜從天降般的激動,一把拽住他的慘白男人五顏六色一陣變幻,前一秒兩眼無神,下一秒如獲新生,比見到失蹤多年的親人還要欣喜。

…是你!你果然還活著!!!

千穆花了幾秒來思索,如今能用歡喜若狂的語氣叫他克托爾的人有幾個。

不包括那幾個家夥,因為比起叫著克托爾抓住他不放,他們肯定更喜歡麵目扭曲地大吼源千穆你這個王八蛋混球,第一時間衝過來揍他。

做顧問時友好相處過的警察們倒是有可能,但這個精神有些異常的男人,很顯然不是警察。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千穆說。

對方宛如乾癟果仁的眼球不轉,灰蒙蒙的視線緊鎖住紅發男人白皙的麵龐,很快就露出一個略顯癲狂的微笑∶彆裝了,克托爾顧問,我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走吧,你該履行我們當初的約定,去我選好的地方做客了,我知道你能看出來,所以,不要亂動……嗬可嗬,命運啊,這不就是命運嗎!

對方鬆垮肥大的袖口裡,隱約透出一點漆黑冰冷的陰影。

不是隻能裝樣子嚇唬人的刀具,從千穆出現在網咖門口那一刻起,袖中的槍口便一直對著他。

慘白男人隻用一隻手死死抓住乾穆不放,其他部位都與他保持距離。

男人並未掩飾自己比蛛網更脆弱的神經,哪怕乾穆略微動一下手指,抬一下腳,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當街開槍。

...看來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效果了,好吧,我保證配合。

千穆表露出莫名其妙被挾持的無奈,心中卻在奇怪,這位先生對他的感情……有點複雜啊。

憤怒怨恨比海更深,海底卻又埋著厚厚幾層類似推崇執著的矛盾情緒,怎麼說,愛恨交織?

他儘量努力地回憶了第二次,還是沒想起來這位路人姓甚名誰,默默表示遺憾之餘,竟又生出了點好奇。

正好看主角一號猛撞南牆看膩了,出去兜兜風,追憶追憶過去也不錯。

—況且,還可以順勢加入一場驚喜項目。

千穆假裝半個小時前阿古沒跟他通風報信,告訴他有個熟人正躲在暗處窺視網咖,蠢蠢欲動似乎想要行動。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柔柔弱弱不擅武力的網咖老板,所以被人輕鬆挾持走了也很正常嘛。

慘白男人善後清理痕跡的水平過硬,一看就是能把警方耍得團團轉的熟練犯,正如他用行動表明的挑釁那般,警方要在晚了幾個小時的情況下找到他的尾巴,簡直艱難無比。

這時候挑戰信還沒發到警視廳,慘白男人正處在輕鬆得意之中,全然沒想到,自己的遊戲打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因為他很倒黴。

將克托爾挾持離開的同一時間,街對麵似無異動的居民樓中,恰好有個人略頓了頓收回差點一巴掌把窗戶拍碎的手,臉色陰沉得可怖,仿佛現在就要衝下去殺人

諸伏景光半個多小時前就在這裡蹲守了。

從鬆田陣平那裡得到重要線索的他雖然很激動,很想直奔網咖把紅發紅眼的男人扒拉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捆去醫院先做體檢再驗DNA—但也隻限於想想,現實是做不到的。

用科技手段驗明真身的道路一開始就堵死了,源千穆死於爆炸,他生前住過的研究所同樣毀於爆炸,沒能留下可供驗證的DNA,而習慣戴著手套的他,也沒有在什麼地方留過指紋。

用繞圈子試探觀察的方法也不是不行,但零在網咖打了這麼久的工,都沒能找出江崎源的破綻,諸伏景光覺得自己上也不行,而且太浪費時間了。

他沒有零那般多的顧慮,經過一次天崩地裂的沉重打擊後,他深刻意識到,有些時候糾結邏輯糾結證據反而耽誤事,不如跟著直覺走,直接默認江崎源就是源千穆,瞅準機會A上去,說不定更能詐出證據。

諸伏景光默默監視著網咖,留了些許胡茬依舊清秀的臉很是肅然,旁人看著隻會覺得他正直又可信,必然想不到他在琢磨設下什麼圈套抓貓、不,抓人。

從他蹲守的這個房間往外看,視線必須向下傾斜,是望不全網咖內的情景的,坐在角落助手專用位的零完全沒法露臉,隻有吧台那邊,隱隱能看到些許紅色。

諸伏景光就盯著那點偶爾晃動的紅發,不知不覺間,就已把這個顏色和回憶中的火焰重疊。

果然完美重合了,不存在色差。

諸伏景光現在就想下樓。

不行,要忍耐,打草驚蛇是一回事,還得以大局為重,考慮他詐死是不是有涉及組織的難言之福::

做理智冷靜成年人和想不管不顧先揍人的衝動瘋狂對打,一時難分勝負。

諸伏景光內心掙紮中。

他這一掙紮,難免稍稍走了一下神,雖回得很快,可當他長舒完一口氣,調整好心態,重新看向風咖時。

咯嘣。

是心態險些又被震碎的聲音。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好一個明目張膽的綁架犯,就在公安部的精英、前黑衣組織臥底的眼皮子底下,綁走了他計劃要抓捕的人???

源千穆可以被他們五個人中的隨便一個狠狠教訓,結果他們還沒動手,區區一個路人就敢搶先?!

很好、很有勇氣。諸伏景光.氣極反笑,也不磨蹭,立刻起身推門而出。

他拿出了超水平發揮的追蹤能力,不管前麵的綁架犯怎麼小心謹慎,都沒能意識到身後吊了條陰魂不散的尾巴,這條尾巴每跟一步就積攢了一絲怒火,到最後,眼裡已燒出要把他活撕了的殺意。

諸伏景光在跟蹤路上,越想越不對味,分外冒火的情緒大概名為恨鐵不成鋼。

他之前瞥了一眼網咖內部,意識在數碼世界漫遊的零睡得很安詳,全然不知外麵有人沒了。

你到底在乾什麼啊降穀零,,要分享給你的情報你死活不要就算了,遇到大事也完全沒跟上節奏啊降穀零!

恐怕研二他們都知道源千穆沒死了,零還在原地拚命打轉,糾結江崎源和源千穆之間的巨大差異性。

諸伏景光很操心,然而發小的犟勁擺在這兒,他忙著救人懶得多說,直接告訴零去哪哪找人也免了,就讓零先自己著急自己找吧,急一急指不定就把他刺激上路了。

所以,他隻給發小發過去一條敷衍的短訊∶

【零,為了不被嘲笑,務必要加油啊。】

安室透∶???

收到莫名其妙短訊的安室透是什麼心情不好說,網咖很快就因某三位警官的到來,陷入巨大混亂。

那邊的情況暫且不提。

千穆恢複意識的時間,應當處於第二日的淩晨。

尋常迷藥對他幾乎沒有作用,但為了滿足過於旺盛的好奇心,他很快清醒過來後,覺得睜著眼發呆很無聊,便將就著蜷在行李箱裡的彆扭姿勢,忽略掉時不時來一下的顛簸,安然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的睡眠質量不錯,如果醒來後,自己沒有被人丟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雙手雙腳都被捆住,感覺就更舒適了。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有人正蹲在他麵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千穆並不是太在意這道似危險又似期盼的目光。

他比較關心的是,自己最喜歡的風衣被弄皺了,又在臟兮兮的地麵摩擦了不知幾下,由白變黑,回去便隻能丟進垃圾桶。

還有這個明顯擔憂過度的綁架技術….…..

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鐵鏈繞了無數圈,鏈子的尾部鎖在背後,幾乎把他整個人綁在了身後的管架上,可供他活動的距離不到十厘米。

於穆如實評價∶你對凡胎肉身的我……可能產生了某種誤解,即使不用這麼誇張,我也掙脫不了。

不,哈哈哈,不不不,顧問太小看自己了,你絕對值得這個待遇。

慘白男人樂得大笑,上一刻還顯得怪異,下一刻他神經質般的笑容就消失了,嵌在凹陷眼窩的瞳孔黝黑,沒來由多出了好幾分亢奮∶就是這個絕對自信的模樣——沒有錯了,你,就是克托爾顧問本人!

我叫江崎源,並不知道你說的克托爾.…….

千穆走了幾句無奈的流程,又在慘白男人剛麵露不耐時,完全不給他順暢開口的機會,無比自然地接道∶——算了,解釋了你也不信。你叫什麼名字?

被搶走節奏的男人愣了愣,卻沒有太生氣∶小森何一郎。

哦,小森。你把我帶到這裡的意圖,介意說明一下嗎?

我說過,要你完成之前和我的約定,難道你已經忘了麼,顧問!

慘白男人神色閃動,麵上流露出明顯的不滿,可千穆的下一句話,又立即把他的憤憤壓了下去∶急什麼呢,時間過去太久,遇到的人太多,是有些記不清了,但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答應過的事自然會做。你應該也不介意,給我一點提示吧?

他表現得強勢中又帶些許和緩,利用慘白男人內心不知因何產生的敬畏,讓其潛意識裡放棄爭奪話語間的主導權。

對方果真沒有意見,還配合積極。

時間是六年前.….

哦,六年前………

層層誘導之下,【六年前】發生過的一件事,終於得以拚湊出全貌。

小森何一郎曾經是一個很平凡的上班族。

他在各種方麵都顯得相當普通,可能隻有對心理學的愛好算得上特殊。

閒來無聊自學了一陣,又為了驗證學習效果,頻繁在網上與陌生人聊天後,小森何一郎才發現,他的天賦似乎點在了相當神奇的地方。

他尤其擅長用語言撥動人的情緒,又因為總能輕易看出網線對麵之人的真實想法,沿著從字句間透出的線索,摸到對方內心世界的弱點,也十分容易。

小森何一郎覺得很有趣,與網友聊天時,開始有意將話題往自己喜歡的方向引,最初對方可能隻是抱怨一些雞毛蒜皮,與他聊久了以後,藏在雞毛蒜皮下的負麵情緒在不知不覺間加深。

陌生人以為他是聊得來的知心網友,誰料自己毫無防備間,負麵情緒已堆積到崩潰抑鬱的程度,若還是一無所覺,持續到下一步,變再也不可挽回。

直白地說,小森何一郎乾的事,其實就是誘導自殺。

他為了自己的愛好,一年間引導好幾個網友患上了重度抑鬱,距離自殺,也隻差最後一步。

小森何一郎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在他看來,是這些一昧在網上發牢騷的人內心太脆弱,畏懼現實又不願解決問題,才會想到一死了之。

這樣懦弱的膽小鬼死了也是好事,唯一的問題是軟弱的人太多,他竟沒遇到一個稍微有點挑戰性的目標。

沒有挑戰性的愛好很難長期堅持,小森何一郎的興致消失得很快,在某一個目標表示打算自殺時,他也差不多膩了,乾脆決定在愉快收尾前,親自去現場看一看成果。

目標是一目了然的自殺,跟他殺沾不上半點關係,廢物警察也不可能想到調查自殺者的聊天記錄,從漫無邊際的信息海洋中,把隻是陪聊的他抓出來。

那一天,目標聽了他的建議,選擇了他就職公司對麵的高樓。

小森何一郎就在自己公司的樓頂,看著數百米外的對麵,目標已經翻過了天台的護欄,雙腳隻踩到半截邊緣。

他頗為認真地幫忙報了警,其後欣賞起目標臨死前的反應,既是唾棄又是不屑,還有股莫名的瓢飄然充斥於心頭。

警察和消防員很快就來了,附近也出現了仰頭的人群,光是小森何一郎這邊的樓頂,就多出了好些看熱鬨的人。

一部分人在勸說目標珍愛生命,還有一部分人嗤之以鼻,認為目標隻是想謀取關注,實際上根本沒有往下跳的膽子。

——人都是怕死的啊,等她真要跳的時候就後悔了,嘖,肯定會後悔的。

就是啊,還是不會舍得去死的吧,自殺真是傻。

人群中響起了議論聲,小森何一郎搖頭,沒控製住露出的笑容有些傲慢。

他知道目標肯定會跳,即使要磨蹭半晌,她還是會選擇去死,畢竟是個軟弱無能的…….

突然,有人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

——這位先生,因為看到您的表情,我有些好奇,您也認可剛剛那句話嗎?

哪.…呢,不好意思,你是

就是那句話呀。

不解地轉過背,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映入眼簾,但最先留下深刻印象的,卻是一雙比秋日楓葉還豔的紅眼。

—自殺尋死的人,都是選擇逃避現實的懦弱膽小鬼,死掉是他們自己隨便做下的選擇,彆人根本不必惋惜.…就是這句話。

小森何一郎又愣了一下,心裡可能還在回憶,剛才有人說過這句話嗎?

於是,紅發青年似是遺憾地笑了笑,又說∶

-忘記了嗎?那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連自己剛剛的想法都記不清了。

你.…你說什……?!

-找到了。嗯,不用著急,你們慢慢過來吧。

說完不是對他說的輕語,紅發青年按住耳麥的食指一觸即鬆。

他又對他微微—笑。

您對死亡的意義……有些許的誤解啊,沒關係,在我的同事趕來前,我會幫助您重新理解的。

警察趕到前的這幾分鐘,順利成為小森何一郎人生中最害怕也最刻骨銘心的時光。

他被紅發青年一下踹倒,瞬間的武力壓製,成為後來遲遲無法痊愈的心理陰影。

紅發青年拿出自己警方顧問的證件,格外溫和地安撫四周的群眾的同時,又向前走了幾步,把他拖到天台邊緣,就這麼頭朝下扔出了護欄!

撕心裂肺的慘叫頓時響徹雲霄。

——怕什麼,我提著你呢,隻要你不亂動,我單手還是能抓穩的,看,沒騙你對吧。

-換一個視角看到的風景不錯吧?世界在你眼裡顛倒,風也比直視時溫柔……又哭什麼啊,大家不都這麼說嗎,死沒有那麼容易,唔,雖然你與死亡的距離,隻隔了我可能會鬆、也可能不會鬆的-隻手。

—啊,時間不多了,死亡體驗遺憾地到此結束。小森先生,希望你已經順利理解到了,能夠毅然選擇死亡的人,跟你以為的懦弱毫不沾邊,應該說,是【勇敢】才對。

-當然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誰都不應該主動尋死,你明白你的罪過了嗎?

擦著死亡的邊驚險地走了一遭,小森何一郎被迫——雖然是被迫,但的確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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