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被紅發青年重新拉上天台後,青年俯視他的目光看似冷漠,卻隱藏著某種怪異的厭惡,而他望向青年的眼神已寫滿了震驚、恍惚和敬畏。

之所以有敬,不隻因為,是這個青年匪夷所思地從人海中抓到了他,還因為小森何一郎猛地意識到,紅發青年的眼中燃燒不滅的,就是他始終想要尋找卻不得的火焰,他們是【同類】。

他一定、一定不會尋死。

他理解卻輕蔑死亡,無懼無畏。

太美妙了、太震撼了……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種人,這種無論如何、也絕對會【拒絕死亡】的人!

被該死的隻會尋找外援的警察帶走的最後一刻,小森何一郎還在歇斯底裡地大喊大叫。

一你..你是誰!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不過,告訴你也無所謂。

紅發青年漫不經心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阿方索·克托爾!我會來找你的!到時候……我絕對會來確認、你是不是像你表現出的、那麼堅決!

-唔哼,好像挺有趣的,那我就等著….…你的嘗試?

小森何一郎教唆多人自殺,涉嫌故意殺人罪,可因為克托爾顧問阻止得及時,沒有鬨出人命,隻判了六年刑期。

被捕以後,小森何一郎自然見不到警方顧問的麵,但他借機打聽了那位顧問的事跡,越聽越是心驚,混雜在恨意中的崇拜由此而生。

沒有克托爾顧問援助,愚蠢的警方連發現他的存在都不可能,更彆說在現場把他抓住。

克托爾顧問是真正的天才!

待在監獄的六年,小森何一郎絲毫沒有消沉,他一直翹首以盼,不斷預想自己要用什麼方式動搖顧問的決心,他每時每刻都在幻想完成約定的那一天。

前不久,他終於出獄,出獄的第一時間,便去尋找克托爾顧問的下落。

結果沒能找到。

因為,早在三年前——阿方索·克托爾,就已經殉職了。

據說是替代了一個廢物警察,死在了爆炸中。

小森何一郎當時就懵了。

恍恍惚惚了一個月,整個人陷入低穀時,沉重打擊又接二連三地到來。

若不是走在大街上,偶然發現了路邊網咖裡的紅發男人,堅持多年的執念無疾而終的小森何一郎,必然會就此一-蹶不振…

發現''克托爾''殉職後不久,你就確診了白血病,但覺得沒有希望,乾脆放棄了治療?

沒錯……但是無所謂,找到你就行了,顧問,輪到你覆行約定的時候了!

恕我冒昧,在你確診的時候,醫生應該還會加一句重要的補充…….精神太恍惚導致沒聽見嗎?那就,沒辦法了。

千穆對這個犯人的倒黴程度歎為觀止,雖然根本原因在他這裡,但他……

好吧,也許是得負一點點責任。

二十三歲的克托爾,與劇本的牽扯還不深,但心情還是時不時會變糟,偶爾抓抓犯人,是他那時候疏解壓力的方式之一。

具體事件千穆還是沒想起來,不過根據犯人的描述可以推斷,倒黴犯人撞上的,應該是他剛救下栽原研二,心情相當不好的那個時期。

讓犯人心心念念記了六年的約定,大概率也是他當時沒有放在心上,隨口一答應……真找來了也無所謂,隻不過是再動動手的事情。

嗯,那時的千穆並沒有想太遠。

誰知道自己三年後就死了呢?

誰知道有個犯人擅自把他視作宿敵和偶像,出獄後會因為他突然沒了遭受巨大打擊,人生都灰暗了呢?

他也沒想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輪到自己本人來收拾爛攤子——事件生成器江戶川柯南必須為此付絕大部分責任,不用想知道,這段劇情稍後就會變成漫畫,讓全論壇的讀者都看到。

是意外了點,但某種程度上也順了他的心意,那就這樣吧。

千穆決定對小森稍微友好一點。

行吧,說回約定,你打算怎麼做呢?就像這樣坐著,麵對麵純聊天?我以為你會選一個舒適些的環境呢。

聊天..

用言語擊潰他人的弱點,誘使無辜之人走上絕路,是小森過去慣用的做法。

若他堅持要靠自己的力量,將執著於驗證決心的男人擊潰,也應當使用這個方式。

然而,慘白男人的視線微微搖曳,在審視千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那甚至稱得上敘舊般的和緩神情,毫無征兆地變得黯然而冷硬。

來不及了,顧問,我也很想…但是,時間真不夠了。

你能理解的吧?我們就——跳過那些複雜的環節,用最簡單的方式,把你對死亡的輕蔑、和無畏,全部證明給我看,行不行,行不行!

小森猛地站起來,兩隻手開始比劃,眼神熾熱,神色卻無比癲狂。

我準備了一桶汽油,對,就是那個桶,三天時間,汽油一點點流出,在最後時刻會把你全身打濕,點火裝置啟動,這個庫房和外麵的小島,都會和你同時燒起來——你會害怕麼,顧問?

這個不行也沒關係,我還準備了定時炸彈,顧問你應該很熟悉才對。時間還是三天,三天後,沒有人替你解開,連在你脖子上的炸彈就會爆炸——怎麼樣,顧問?你還是不害怕麼?

還是不行,那就隻能親自動手了啊。顧問,我其實是不想這麼做的,我不想這麼直接,但為了幫助你證明自己.…嗯,我可以試一試……

為了從克托爾那裡得到想要的答案,小森果然準備充分,每種都是必死的手段。

可他言語和神色間,卻完全不認為自己就是在【殺人】。

他也沒有發現,從他說到第一種證明方式時,紅發男人麵上的悠然無聲消失,已被他赤瞳中溢散的陰翳吞噬。

而第二種、第三種證明方式,更是不知死活地,磨掉了男人對外人極其珍貴的耐心。

這樣證明的話,就算我臨死前畏縮了,你也沒機會從死人口中知道了啊。

不可能!顧問,你是能從爆炸中活下來的人,你——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真的死掉的對吧?

深信不疑的語氣,期盼到幾近卑微的眼神,將這個人真實的內心暴露無遺。

小森何一郎。

已經可憐地瘋掉了啊。

千穆把最後一絲耐心用在了這個結論上。

費了一番功夫來到這裡聽故事,竟然比看降穀零咬牙切齒更無聊,真是失策。

為了把失誤找補回來,讓自己不至於太虧,他隻能再浪費一點時間了。

昏暗的廠房裡,小森還在激動萬分地描述著自己的方案,可在說到第六種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紅發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細膩輕柔,仿若隨時帶笑。

但,他就是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冷酷無情地粉碎了小森的臆想。

-會死的哦

顧.…….小森誇張的表情僵在臉上,似乎不敢置信。

阿方索·克托爾早就死了。問我為什麼這麼哈哈,你還不肯接受現實嗎,當然是因為,我並不是你口中的''顧問''啊。

唔,真奇怪呢,心思敏感的你,對自己應該很了解才對,結果卻是這麼的……沒關係,那位顧問沒對你說完的評價,就姑且由我代勞吧。

哈哈,小森先生,你以為你是操控他人生死的操盤手?誰勇敢,誰懦弱,誰脆弱不堪,你都可以評判,冷眼旁觀的你,在心中嗤笑著所有人……是這樣嗎?不,小森,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才是那個最畏懼死亡的可憐蟲啊。

紅發男人微笑著吐露出這些字句時,猩紅的眼微微眯起,仿若小森瞬間慘淡至極的表情,給了他莫大的愉悅。

你取笑那些選擇死亡的人,仿佛遲遲不敢尋死的自己由此高他們一等,產生這個心理的原因不用告訴我,在這裡並不重要,我也沒興趣知道。

就說現在吧,你執著於找到''克托爾''完成那個約定,僅僅隻是想見證人性的勇敢,死而複生的奇跡嗎?那我隻能遺憾地告訴你,奇跡,是不存在的哦,就算存在,也不會降臨在你身上。

小森的臉色在僵硬中轉青∶.…】閉嘴!!!

男人當然不可能閉嘴就是了。

被綁住的他什麼也沒做,隻是想跟許久不見的故人說說心裡話而已。

你啊,真的很怕死呢,突然得了''絕症'',一定很茫然,不知所措吧。

小森哆嗦著走到一邊,拔出了汽油桶的桶塞∶我怕死?開什麼玩笑,你不是克托爾顧問,你這個冒牌貨….…去死吧!

嘩啦!

乾穆全身都被刺鼻的油液淋濕,本就淩亂的發絲黏著麵頰,發辮緊貼在頸窩下,被鐵鏈縛緊的身形輪廓更加清晰可見。

而他被油漬浸得瑩潤的唇角仍高高翹起,眼底閃爍著危險的暗光。

彆人用來戰勝恐懼的勇氣,怎麼看、怎麼求,也不會變成你的,畢竟你的本質,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又有一塊重物落在了身上,大抵就是小森所說的炸彈了。

動靜彆太大,手不要抖,這種炸彈結構很不穩定,你稍微再用點力——會炸的,你想體會體會炸死的感覺嗎?唔,可能不會太好受哦,畢竟…….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可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非要說的話,隻能是你運氣不好呀。

千穆輕歎∶意識到了真正的自己有多麼讓你痛恨,厭惡,心裡很難受吧。真可憐,不過,也不是辦法的。

什麼.力法?

尋求一個解脫。那把槍,不是在你的口袋裡麼?槍口對準太陽穴,按下扳機,瞬間死亡,不會感到任何痛苦…對比一下就知道了,這比忍受許久病痛折磨,最後還是隻能淒涼地死去,幸福很多遇

男人柔緩的話音,從層層擊碎小森內心防線、直抵最薄弱之處的那一刻起,就化作了惡魔的親切呢喃,每一個尾音都攜帶著無窮誘惑。

這是小森曾經對無數人試驗過的殘酷手段。

如今,卻被另一個人依樣返還,效果似乎還不錯。

結局都是死亡,不如選更輕快的那一個,你覺得呢?

小森在淨紮。

慘白的臉上浮起了窒息般的青紫,他在恍惚間拿出了那把槍,手欲抬又落,喉嚨深處發出嘶啞啊啊的怪聲,這一期間,必然比死亡真實來臨時還要痛苦。

千穆平靜地等待著。

他知道,隻剩最後半步了。

隻要他再說一句,輕輕地再推一把∶

-去吧。

一解脫吧。

話音落下時,小森的手必然會抬得更高,再不落下。

千穆開口。

意外地直接不是將人推下懸崖,他說的是∶

一個好消息。你脫離社會太久,可能沒注意到,如今已經有根治白血病的靶向藥了。

...?!

小森愣怔,雙眼深處似有神采拚命掙紮,就要擺脫黑暗的束縛。

當然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壞消息是.

乾穆朝他笑了笑∶藥物是我研發的,而我——偏巧是個人緣很好的幸運兒呢。

前言不搭後語,小森根本聽不明白,但他此時並不在意什麼人緣。

特效藥奪走了他全部的注意,他從絕望瞬間抵至欣喜若狂,也從地獄飛上了天堂。

槍隻抬到一半,慘白男人握槍的手微晃,下一刻就要落回身側-

砰!

小森如在夢中,呆呆地低頭,看著自胸前綻放的血花。

一個全身帶水的男人撞開門,看清廠房內情景的那一瞬,瞄準犯人心臟的右手便不經猶豫地開槍。

犯人將人質帶到了一座位置極偏的湖中島嶼上。

四周沒有第一艘船艇,諸伏號光是趁著夜色遊過來的。

追蹤了這般久,是鐵人也已經很累了。

可為了某個人的安危,他始終咬牙堅持。

沒能及時發現友人的異樣,沒能及時救下深陷囫圖的友人,是是困住解開便會束縛一生的心結。

那個人既是江崎源,又是源千穆……

或者,僅僅隻是江崎源。

無論如何,這一次,他都會救下他。

他一定會救下他。

所以。

諸伏景光重重地按下了扳機。

他終於救回了他重要的朋友,殺死了他深惡痛絕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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