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2 章(1 / 2)

可能是錯覺。

抖動的視野中出現了記憶中的木屋的那一瞬,諸伏景光心頭莫名冒出了一個很是古怪的念頭∶

自己是即將闖入龍潭虎穴的勇者,極有可能一去不複返。

龍潭虎穴……?

啊,對,仔細一想,要這麼說的話也很合理。

雖然這地方偏僻到幾乎被所有人遺忘,去過的人還要撞運氣加拚命回憶才能抓到一絲追來的線索,躲藏過來好像很安全.…

但不能這麼天真。如果千穆真的在這裡,那他一定是費儘千辛萬苦才勉強躲開組織的陰影,然而陰影是被甩開了還是無聲封鎖在周圍,準備將他們一網打儘,還是令人難以安心的未知數。

若是如此,的確很有可能一去不複返了。

諸伏景光想通後根本沒有猶豫,反而步伐加快,與理智齊頭並進的急切在眉心跳動不已,又仿若危險將至的預兆。

為了處境危險的朋友,龍潭虎穴也要闖,更彆說,他來前就做好了要與置身黑暗的野獸廝殺的準備。

——隻是他並沒有想過,黑暗中的危險來源不是野獸而是怪物,那頭垂眼不語的怪物,正是他最熟惡的人。

木屋嘉立在早已荒廢的小路儘頭,被雜亂的野草灌木環繞,好似一幅被潑上汙水的黯淡油畫。

跟印象裡相比……罷了他早記不清細節了,比不出來,總之歲月痕跡侵蝕得太明顯,入目的幾乎是棟危房,光看一眼就不禁心驚肉跳。

諸伏景光再急也不至於不長腦子踹門闖入。

他仔細檢查了木屋附近百米範圍,除了一些小型動物留下的新鮮足跡,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類活動痕跡,木屋周圍被雨水衝刷過,此時更是乾淨得隻有落葉,哦,還有在泥坑裡泡得掉色的小女孩的蝴蝶結。

把蝴蝶結撿起來,略微擦乾後放入口袋,男人思緒湧動∶暴雨是前天下的,持續了一整天,如果在下暴雨前就有人藏身於屋內,那麼裡麵的人,至少兩天沒有走出過屋子。

整整兩天….

諸伏景光心頭一緊,當即湧出不祥的預感。

確定四周無人窺探著這裡,他幾步並一步跨到木屋門前,下一刻就發現了,門上有被破壞過換上新鎖的痕跡,但事實上,這道曆經滄桑的木門隻能起到擋風的作用,成年人不用全力,就能將整扇門撞開。

手一時僵在覆著零星水珠的單薄門板上,男人已經嗅到了從屋內透出的腐爛氣味,他在這一刹心涼了半截,險些熱不回來。

.細咱了下壞好子。

應該是植物無聲中枯萎分解,與自多年未見陽光的陰暗處滋生的潮濕糅雜出的味道,就像垃圾堆裡氧化過度的半塊爛蘋果,灰暗汙濁卻無人在意。

還好腐爛的不是屍體。

諸伏景光不知自己此刻是否應該慶幸。

但那不重要。他毫不猶豫撞開門,闖入比想象中的龍潭虎穴更危險的黑暗深處。

和他一同闖進來的還有外界的光。

半陰的天色不夠明亮,但驅散些許屋內的昏暗綽綽有餘,黑發男人和光芒同時踏入木屋內,腐朽反胃的氣味更濃,不堪重負的地板也發出像是畏光的哀鳴,卻未阻礙男人四下尋覓的緊張視線。

—--在哪裡?

_找到了!

前後相隔不過一瞬間,因為木屋內的空間就這樣狹窄。

斷了腿的陳舊桌椅似在很久以前就被人推到牆邊,騰出一大塊堆滿塵灰的空地,中間的凹陷曾用來丟放木柴生火,但如今隻剩一個漆黑混雜炭屑的坑洞。

唯一的窗在右側牆麵,窗下便是屋內僅有的完好家具,一張其實根本不能讓人安睡的木板床-

諸伏景光就是在此時找到了源千穆。

但這幕畫麵映入眼中,怔住的他,或許跟另一個好友鬆田陣平深有同感。

就像是……時光仿佛塵封不動的木屋內,冷清而冰涼,卻有一個意外的角落燃起了刺目的篝火。

周圍陳腐黯淡的一切,與那鮮豔至極的顏色均是割裂的。

側躺在床邊的男人發辮沒有解開,但淩亂散下的部分,略微蓋住了他的一點側臉。

沒被諸伏景光擋住的光也打在了他的臉上,金色光暈將白如雪的眼瞼照得近乎透明,又穿過細密微翹的淡紅睫毛,經曆歲月沉澱而成熟的俊美麵龐籠上了一層薄光,宛若聖潔神像般安然。

身下與身周儘是臟亂也無所謂,他仿若隻是心血來潮找了個地方午睡,所在之處便有溫暖的陽光,從而把自己變成了寧靜畫中的風景。

隻是有點困了,所以安心地睡著了……嗎?

三年後回歸的友人與蒼白虛弱的形象相隔太遠,這時自然也是,眉眼間尋不到半點痛苦難忍的跡象,貼著臉的紅發好似活躍的明火,看到的,的確是祥和舒適的睡顏。

諸伏景光差點就信了。

——如果他沒發現不知何時落到床板下最暗處的手機的話。

友人的左臂有大半伸過了床沿,襯衫袖口下,失了力的手腕空懸著向下傾斜,五指微微蜷向掌心,像是曾經抓住過什麼,又在某個瞬間無聲鬆開了。

這個畫麵。

這個人。

.…怎麼可能是平靜的呢!

仿佛一個聲音在腦海中茫然地重複,發生了什麼?他又在組織裡遭遇了什麼?不應該,他絕不該淪落至此。

乾...

諸伏景光隻呢喃出一個音節便咬牙,不經考慮就要衝到友人身邊。

可他剛邁出半步——準確的說,隻來得及做出一個抬步的動作。

他的身形好似遭遇意外重擊,冷不防地頓住,上挑貓眼裡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錯愕。

就在闖入者作勢靠近之時,至少表麵仍算平靜的安睡者睜開了眼。

諸伏景光沒能捕獲到對方眼瞼抬起的霧時,好像自己剛從克製不住的恍惚中清醒,便已然處在了那隻緋瞳的鎖定之中。

身體莫名無法再動的男人頓時意識到,這隻是鎖定,千穆並沒有注視他。

一如野獸的直覺,即使意識在黑暗中沉澱,軀體仍會對踏入自己領地的闖入者投來冰冷的警示。

紅發男人遠遠沒有清醒。

他隻是本能地睜開了眼。

這一眼,卻讓諸伏景光瞬間如酷寒時墜入冰窟。

….穆?

男人的額間滲出了汗水,如他此刻的心情那般泛冷。

沒有回答。理所應當不會有回答。

昏暗中的眼睛冷漠地鎖住入侵者,紅得詭譎,眼瞳深處的空洞定格不變。

諸伏景光以為自己看錯了,可不管他震驚地確認多少次,友人的瞳孔在光線的折射下,都從深紅變成了純粹的黑。

黑發男人一時不能接受現實。@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在他的印象裡,友人每一次看向他和其他人的目光,縱然因場景不同略有差異,但本質必然不會改變。

以藏得極深晃眼還很難找的溫柔做基底,加入視情況而定的表演性質的冷淡,再調入適當的視情況而定的嫌棄,再放點拿無辜朋友們當樂子時的愉悅狡黠做裝飾,最後扣上時厚時薄的一層玻璃罩偽裝-—好啦,這就是源千穆看朋友們時的眼神!

過去玻璃罩再厚,好歹他們也能看個六七分清,可越到後來,像緋紅寶石一般美麗的那雙眼裡.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見的次數越來越多,重逢後的見麵更是如此。

諸伏景光在尋找友人的路上就想,他要保護重新綻開的玫瑰,卻又要將外層的玻璃罩取下,那動作必須格外謹慎,還要用更小心翼翼地為它擋住風雨。

透過玻璃罩看到的玫瑰是嬌豔鮮活的,仿若紮根在足夠豐饒的土壤,享受著美好的陽光和雨水,怎麼看都不需要旁人掛懷。

但玻璃罩下真正的玫瑰是什麼樣,隻有他取掉那一層,親眼所見後才能知曉。

男人預想過很多種可能,他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是枯菱的還是殘破的,隻要根還活在土壤裡,細心的養護就能把它救回來。

嗯,肯定沒問題,養花養貓養人他應該都挺擅長的,這些年他的廚藝也突破到了全新的境界,正好千穆還沒有感受過他的進步,乾脆撇開零暗藏殺氣的三明治,到他這兒來換換口味…….

…….結果,還是太樂觀了嗎?

即使是櫻花樹下的初遇,紅發青年絲毫不掩嫌棄的雙眼,也未到如今所見的冰冷程度。

心臟好似被猛地攥緊,黑發男人與友人間的距離遲遲未能拉近,他就像被危機感牢牢釘死在了原地,藍眸中掙紮閃動,麵露痛苦。

不能動。哪怕是挪動一根手指,稍稍張開一點口……都不能。

目光所及之處,是【危險】,是真正的【怪物】。

【怪物】似正冷靜地思索著,等待著他的靠近。

他肯定會靠近的,所以,對方思索的內容是,應該如何留下他,折斷他的手骨腿骨,封鎖住他所有能夠逃跑的途徑一

自【怪物】垂下的指尖投落在地的影子,隨時會彌漫至獵物的腳下,將其無情吞噬。

.….這個人,是乾穆?

腦子發懵的男人,仿佛突然聽到大門轟然洞開,一個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降臨∶

-諸伏景光。

-你確定自己,做好了直麵怪物的準備嗎?

攪得一團糟的複雜心緒忽然清空,竟是被怒火一把燒了個乾淨。

諸伏景光明知妄動會帶來危險,仍舊捏緊雙拳,麵上浮現隱忍的怒色。

---不能允許。

那個詞語,絕對不允許用在他重要的友人身上!

開什麼玩笑,這個高高在上的語氣……乾穆怎麼可能是可怕的【怪物】!

但也拜這個莫名其妙的危險預示所賜,諸伏景光把骨頭發出咯嘣聲的拳頭鬆開,頓時感覺清醒多“

嗯,他沒做好準備,那又怎樣?準沒準備影響不了他是來救源千穆的這個結果。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