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2章(1 / 2)

“不要再一個人走遠了。”

“給我們一個拉回你的機會啊。”

“喂,源千穆。”

“如果這是朋友間的遊戲,或者乾脆就是你單反麵發起的比試,對抗,交鋒……什麼都無所謂,最後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成功找到了你,所以,是我贏了。身為發起者的你,總得把該給的報酬給我才對吧。”

友人的低語,讓紅發男人的目光緩緩偏移。

雖然動作幅度微乎其微,隻能看到貼近臉龐的一點黑發。

來自諸伏景光的攻勢,十分符合本人的性格特點,就像一團大張旗鼓襲來的棉花,疾風驟雨卻沒有殺傷力,隻是一把包裹住野獸鋒利的尖爪。

如果有需要,棉花還會毫不猶豫把自己燒起來,妄圖用自己把透進骨肉的冰涼捂熱。

千穆並不意外。

都說了,諸伏景光的行為邏輯早已被他看透,不止如此,諸伏景光腦中的想法,他以為自己終於抓到的“真相”的內容,皆在千穆的掌控之中。

畢竟諸伏景光能看到的一切,幾乎都是他以為深受苦難的友人親自修改編撰,過濾掉一層後,才一點點地漏給他看的。

並且不隻是他,其他人也是同樣的待遇,他們注定永遠看不到“真相”背後的真相。

隻不過呢……諸伏景光充斥著自我腦補的念頭裡,又稍微多了一點本不應存在的部分。

他沒有說出來,心裡卻在想,千穆再怎麼自顧自任性地走遠,也還是留下了一絲讓人可以尋來的線索,這就說明,他心底裡是希望朋友能夠找到他的。

事實上完全猜錯了。

千穆根本不希望他像個驚喜炸彈似的突然出現,隻是為了保住他的小命,才把防範措施做了一層又一層,純屬是被這群笨蛋惹出來的心理陰影。

他用鎖鏈鎖住了世界,儘情改寫過的全新劇本非常完美,按理來說舞台上的人怎麼活躍,都跳不出劇本劃下的局限,要是可以,他巴不得演員隻有自己,一晚上把整場戲全演完,隔天就歡喜大團圓。

奈何掌控欲強到恐怖的男人,偏偏攤上了好幾個控製不住的變數。

他們可以仗著幕後黑手無聲的在意,將他辛苦籌備好的計劃毀得一團糟,糟蹋完了還能踩著慘不忍睹的殘骸,一臉無辜地貼過來扒住他不放。

因為最【脆弱】的“東西”偏偏最【重要所以不能摔太狠,還不能關,關起來更會鬨出問題。

於是,最煩人的“變數”至今仍在自信地活躍著,源源不斷地給他帶來一個又一個意外。

身為麻煩,真夠自信的啊。

明明不被打斷腿扔進屋裡。關上一年半載再放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還又要救他又要抓他……他到底還要為笨蛋們費多少心呢?

年長者對庇護者的重要儀式,再次被諸伏景光搶先了,這點也很讓終於醒來的男人不爽。

千穆隻略想了半秒,就反客為主,左手壓著變數之一的脖子,右手看似隨意實則不容抗拒地把他上半身扯下來。

“好好好,報酬給你給你。”

“?!”

諸伏景光一時不防,高度頓時比千穆矮了一大截,腦袋被不知在想什麼的友人圈住,千穆的手漫不經心地在他頭頂拍啊拍,好似在測算這顆腦袋瓜裡蕩著多少水。

說完了帥氣的台詞,諸伏警官一共也就崛起了不到五分鐘。

當他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幾乎半個人垮友人懷裡時,先是像被雷劈了的震撼,隨後懵逼的靈魂飛向宇宙,再過一秒就僵硬得啞口無言。

——這這這個大人安慰小鬼的動作是怎麼回事?他今年是29歲,不是9歲!!可是不對,誰要這種報酬啊?!

“我在跟你說認真的、啊喂!源千穆!你、你彆想著蒙混過關!”

“蒙混?沒有呀,報酬給完了,如你所願,我在很認真地思考……嗯,獎勵的事情。”

“竟然還能有這個……報酬還是獎勵什麼的不管了,總之你要給我個說法!”

“話說,景,我做了一個夢哦。”

“唔?”

諸伏警官正試圖把自己的腦袋從友人的魔爪下拔.出來,聞言的第一反應還是千穆想轉移話題。

隻是,他到底脾氣很好,腦袋快被拍暈了也沒生氣,這時聽出友人似乎有要往下傾述的打算,還是忍下被不停敷衍的失望,耐心地配合:“是個什麼樣的夢?”

“很叫人討厭的夢。把所有的愉快都抽空了,隻剩下了無生趣的殘渣,就算差不多已經習慣了,也還是會感到厭倦呢。”

“啊,是噩夢……”

“也不算。”

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過去。

跟進入夢境的諸伏景光確認完,在“代價”即將結束的最後,早早遺忘掉的某些回憶,仿佛刻意卡著時間,浮現了出來。

“沒夢到我還想不起來,原來小時候,和你一樣,我也離家出走過啊。”

“和我……嗯?我好像沒有離家出走過吧,呃你是說,我和阿操躲在小木屋過夜的那次?啊這。”

諸伏景光覺得那不能算,頂多是熊孩子一拍腦門乾出的弱智行為……好吧就結果而言差不多,不重要。

他豎起耳朵,千穆主動提及自己的往事,著實太難得了,就算是為了自己陡然旺盛的好奇心,也必須聽清楚每一個字。

“但是我能不能先坐起來,或者你彆拍了要爆了……”

“放心啦,挺結實的。”說著,又拍了兩下以作測試。

“那你開心就好……不過,為什麼離家出走啊?”

“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小事,不想待在家裡,所以就跑出去了。唔,因為是大晚上,商場和街頭的店鋪都關門了,也沒有彆的可以去的地方,好像最後跑去了學校,就在校門外坐了一晚上。”

“!!!一個小孩子大晚上跑出家門,在外麵待了一整晚,也太危險了吧!你那時候多大?”

“大概,十歲?”

“十歲——這麼小!我說你啊,遇到壞人了怎麼辦!”

“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不就代表沒有遇到壞人嗎?哎,彆擔心,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

“話是這麼說……沒出事真的是萬幸。看不出來啊源千穆,你小時候也挺能嚇唬人的,結果大家都半斤八兩嘛。最後是家裡人找到你了吧,回去之後有沒有被揍啊?被揍了幾頓,說一說讓我高興一下?”

諸伏景光被迫耷拉著腦袋,看不見友人的表情,嘴上倒是故意把友人以前打趣他的話還了回來。

他隨即聽到了一聲低笑。

“哈哈,要讓你失望了,最後並沒有被揍哦。”

“哎哎哎?同樣的作死不一樣的待遇,我不服。”

“這麼說起來,反而是找到我的那個人,被我揍了呢。”

“怎麼會這樣——十歲的你就這麼凶殘了?!”

“正常正常,不關我的事,是他自找的啦。”

諸伏景光打了一個寒顫,莫名產生了極其強烈的代入感,好似那個辛辛苦苦抓到貓反而被貓撓死的可憐人不是彆人,就是他自己。

哈哈是他想多了吧?千穆十歲的時候,他們一個在島國一個在華國,還不認識呢……

——不,他還真的歪打正著到了事實。

名叫李千穆的紅發男孩,十歲那年確診了身患遺傳性基因病,這病無藥可救,他注定死在年紀輕輕的十八歲。

診斷書帶來了一場改變命運的嘩變,昔日對他有求必應的父親,百般疼愛他的母親,仿若瞬間變成了兩個陌生人。

他們偶爾掃到他的眼神不再有溫度,就像在看一件無用了的器具,與昨天還將殘破器具視若珍寶的目光天差地彆。

改變剛開始,紅發男孩還無法理解變化的原因。

他隻知道自己得了病,好像病得很嚴重,爸爸媽媽從醫院回來就在為他得病的事情吵架,吵得連飯都不吃了,誰都沒空來關心他,跟他說一句安撫的話。

那時,男孩打小被寵出來的脾氣還沒被殘酷的現實磨光,他被家人無視得太徹底,迷茫又委屈,一氣之下就跑出了家門。

那是一個飄著雪的冬夜。

路上的雪積得還不算厚,隻堪堪沒過鞋麵,街頭空蕩蕩的,路燈照到一道跑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喘氣的小小身影,他跑過的地方,在白茫茫間留下了一個個淩亂的腳印。

男孩穿著最厚的羽絨服,然而單薄的小身板穿再厚也扛不住刺骨的冷,凍得通紅的兩隻小手努力揣進袖子裡,每挪一步便微不可見地哆嗦一下,遠遠看去,就像一顆微微晃動的雪團子。

在雪地裡分外惹眼的紅發被羽絨服帽子扣住,他大半張臉都縮在帽下的陰影裡,仍被寒風吹得僵硬,麵頰蒙上不自然的紅,要掉不掉的淚水擠在眼眶邊,他緋紅的貓兒眼一時更像兔子,然而卻比兔子倔強得多。

男孩實在跑不動了也不停,就要不停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要躲去哪兒,潛意識裡回避了危險的角落,就在不知不覺間找到了學校。

小學校門早就鎖上了,過年期間也沒人在校門口值班,男孩四望下來,默默爬上了門外的小花壇,抱著腿坐下,頭頂有一棵大樹伸展枝葉,擋住還在飄落的雪。

這個位置很顯眼。

是的,隻要找到學校門口來,借著路燈的橘光,一眼就能看到縮在花壇邊緣那一團帶雪的小影子。

紅發男孩想要父母來找他,又怕他們找不到,所以乖乖地等在這裡。

隻要他們來找他,一定能找到的。如果是以前,他們一定會來找他的。

但,沒有人找來。

紅發男孩等到了天亮,雪停,路上逐漸有了行人。

把沒了知覺的小臉埋在膝頭,默默等待的這一晚,他意外地沒有睡著,雪壓在頭頂和後背,漸漸浸濕了羽絨服。

這時,懵懂的紅發男孩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頗為艱難地站起身,邁開踉踉的步子,自己回家了。

家裡的父母並沒有發現他昨晚出去了一趟,今早才回來,隻知道他躺在床上突然發起了高燒,差點沒活到18歲就提前死掉。這次的變故讓他們爆發了更猛烈的爭吵,直接導致了後來無比乾脆的分道揚鑣。

——所以說,“代價”的確很會挑,選出來的都是這些無聊的、負麵情緒卻最是充足的記憶。

回到現實之前,紅發男人還在灰白色的回憶中品味著,已經離如今的自己格外遙遠的“迷惘無助”。

年幼的自己,發自內心希望有人能找到自己,拉著自己的手,從寒冷的冬夜裡帶離。

很無奈,但出於代價,他不得不暫時性變回了那個弱小不堪的自己,蜷縮在花壇的角落,自己身上和四周都是沉重冰冷的積雪。

有鑽石雕飾成的脆弱火種在,不用擔心被凍死,這點遭到強迫植入的不適,也在忍受的範圍範圍內。

不是真正的本意,隻不過是被記憶中攜帶的執念影響了。

但……

還是,很想,很想被人找到。

——就這樣,一個傻白甜的聲音擅自闖入進來。

‘哎?哎!小弟弟,你怎麼了啊?是迷路了嗎?你那邊在下雪哦,隻穿這麼一點,會凍壞的!’

黑發男孩瞪大了眼,隔著冬與夏的邊界探頭探腦,衝埋頭不動的紅發男孩跟前驚慌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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