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2 章(1 / 2)

“任務完成。”

赤井秀一收好槍,冒著風雪遠離了燈塔。

他的發揮不錯,運氣也不錯,並沒有遇到需要用上演技的地方,白蘭地全程被瞞在鼓裡,沒有發現異樣。

暴露身份三年還被逼到假死的前臥底,竟然又頂上了黑衣組織的名頭,給身為敵人的烏鴉打配合,這個命運輪回著實讓人啼笑皆非。

不過,FBI王牌也就微妙了一下,無論是接受事實還是代入身份都很快。

畢竟他是給自己的兄弟當代打。

在路上遇到的諸伏君話說得匆忙,反複強調的“遠離白蘭地”沒頭沒腦,來龍去脈全靠赤井秀一自己猜。

他根據趕來之前聽說的離譜事件,加上後麵親眼目睹的發展,猜出了個大概:

白蘭地和本來應該是千穆的狙擊手,奉命追殺一個棘手的迷之敵人,三人先是在城中大鬨了半晚,隨後轉移陣地到了郊外,冒險替千穆上陣的諸伏君在追殺路上受傷,便由恰好路過的自己接上。

冒充千穆跟上白蘭地的期間,赤井秀一便在思索,如今的千穆在組織裡究竟是個什麼定位。

他理應地位頗高,且受到監視,不被允許擅自在外活動,可算是組織中層乾部的白蘭地一言一行間,皆把“Glendronach”當做下屬的新人狙擊手,這點十分矛盾。

當初千穆作為研究員,被刻意隱藏了存在,組織內知道代號成員格蘭多納的人寥寥無幾,白蘭地不認識他也正常——可研究員變成狙擊手是什麼情況?

千穆肯定不會狙擊,否則也不會讓諸伏君代替,他如今似乎要以格蘭多納的身份,正式進入其他成員的視野,是控製他的高層的屬意?

赤井秀一從中嗅到了故意刁難的味道,這讓他心中不太妙的猜測更凝實了幾分。

找到千穆下落的心情越來越急迫,可當下還得應付這一邊,FBI隻能讓自己迅速恢複理智。

於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諸伏君為什麼要對他反複強調白蘭地有病了。

白蘭地曾經跟“Rye”搭檔過幾次,那時赤井秀一對其的評價是:標準的漆黑烏鴉,平時看上去是頭懶洋洋的笑麵虎,進入狀態後就會暴露出本性的冷漠殘酷。

如今的赤井秀一:“……看來那時候,他還沒有真正進入過狀態。”

冷靜地目視白蘭地駕車飛躍了中間棧橋斷裂的懸崖,理論上也不是不能飛的FBI略微考慮,還是放棄了。

他選擇聽從諸伏君的血淚建議,離白蘭地遠點,就隔著懸崖爬上了燈塔,在七百多米外觀察那邊的情況。

接下來,赤井秀一隔空觀望到了一場高難度雜技表演。

感謝諸伏君,他覺得在燈塔上與凍得徹涼的狙擊槍作伴也挺好,在大火熊熊的房頂對峙的那兩人,都不似常人。

白蘭地是腦回路與正常人不同,而他們追殺的目標,則是個人能力上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可做不到在樓房間飛簷走壁,還能被黑衣組織追殺半夜不死。

職業殺手?赤井秀一略有猜測。

以他的作風,代打完了會立刻遁走才怪,必然要反其道而行,上山調查那個被自己一槍擊穿眉心的殺手的身份。

可在準備行動時,他收到了一封短訊。

【先走,後續交給我處理,明天再上山。】

發信人源千穆。

赤井秀一頓時判斷出來,千穆就在附近看著這一切,還知曉他和諸伏君的臨時交接。

【安全?是否需要支援?】

【安全。你支援完了,回去再跟你說謝謝,趕緊走。】

【不。】

【啊?】

【首先,我對自己留下家人先走一步,已經有陰影了。其次,你是阿古不是千穆,千穆在哪裡?】

【……秀大哥怎麼會發現???】

其實沒發現,隻是憑直覺詐一下,果然詐出來了。

【千穆知道是我在這裡,但卻是讓你用他的口吻趕我走,他就在附近,發生了什麼?】

【嗯……那個……沒事真的沒事!那個啊,是小哀遇到了一點意外,阿源去幫她了,幫完馬上就要離開,秀大哥不要擔心!我們明天就回東京了!】

【在我和諸伏君的掩護下,今夜成為了他唯一能重獲自由的時間,天亮以後,組織的人會重新找到他,他會再次失去自由,真相就是這樣吧。】

【……】

【阿古,麻煩你轉告千穆……】

“把誌保放在絕對安全的位置,這點我讚同,可你立刻離開的決定明顯做錯了。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讓你獲得完整的自由,但在你短暫自由的最後時刻,你並非無處可去,也沒有獨自度過的道理。”

打下文字的同時,赤井秀一睜開了淩厲的綠瞳,麵前是白茫茫的大雪,他卻像在對著某個隻想獨自承受一切的家人字字重音:

“所以,過來吧,我會陪你直到今夜結束。”

赤井秀一不會走。

在組織的眼中,格蘭多納始終跟隨白蘭地行動,並沒有脫離掌控,他們想不到真正的格蘭多納早已脫身,在漫長卻又短暫的這一晚,趕到了需要幫助的妹妹身邊。

要集齊多方協力,還要抓住千載難逢的時機,源千穆——或者說“江崎源”,才能艱難地得到這一個自由行動的機會。

並非親身經曆,甚至還沒有實質看見千穆身上的枷鎖有多沉重,沉穩的男人竟已得到身臨其境般的窒息。

千穆救完誌保想悄悄離開,再把離得很近的他支開,不外乎還是那個理由。

上一次他走得猶豫又乾脆,結局是看到了親人變成黑白的訃告,這一次再走,會收到血紅色的訃告嗎?

這種東西,看過一次就夠了。

就算找來的人是Gin也無所謂,他怎麼可能離開。

【秀大哥……唉……】

阿古猶豫半晌,還是幫了忙轉述。

千穆似也覺察到男人除非如願以償,否則絕不挪步的決心,這次難得地沒有跟他擰。

在阿古的指引下,赤井秀一開車繞了大半圈,在山背後找到了一條隱蔽的小路,尋常旅客根本不知曉這兒還有一條道。

從這條路往上,沒多久就開不上去了,原因是山路越來越曲折狹窄,到了山腰就隻能下車靠走。

赤井秀一沒走幾步,就看到前方鋪滿厚雪的木橋微晃,有人從山崖的另一邊踏上橋,朝他走來。

借著身後的車燈,他逐漸看清了來人的全貌:全身連著披散的長發皆濕透,甚至不見可避風雪的厚衣,這個人,竟然一身單薄地冒雪來了。

“……”

赤井秀一:“千穆,兄長教訓亂來的弟弟,是正當合理的行為,這點你心裡應該有數。”

“哎呀哎呀,一見麵就說什麼教訓,真不友好,小心我掉頭就走哦。”

千穆剛過完橋,就被麵色冷峻的“兄長”抓過去。

赤井秀一大概想著,在正式動手教訓之前,要先確認亂來的兄弟身上有多冰涼,這樣教訓起來更有說服力。

他抓緊了紅發男人似是凍得微紅的手腕,準備好的台詞還沒來得及說,就頓住:“……”

“烤火烤得有些熱,需要降降溫啦。”千穆從噎住的FBI掌中抽回手,“都說我的身體素質比你強多了,你現在信了嗎?”

赤井秀一沉吟一秒,先把自己摸到一手不合邏輯的溫熱放一邊,手又抬起,貼上千穆的額頭。

正常體溫,比他的手暖和太多,才顯得格外熱。

因為太正常了,反而顯得不太正常——穿著一件濕襯衫,在大雪寒風裡走了大半天的人,體表溫度竟然沒發涼?

“沒感冒,沒發燒,意識清晰,活蹦亂跳,不需要去醫院檢查身體。”

“……等回去以後,還是得讓你去做個檢查。”

“就這麼不相信我啊,怎麼,是不是覺得我變異了?”

“有一點點,指的性格方麵。身體方麵,如果你願意老實交代,我會很欣慰的,千穆。”

“這個啊——有機會一定。嗯,回去一定,行了吧?”

“好。”

赤井秀一假裝自己信了。不至於完全不信,那就信一半。

他不問千穆今晚都做了什麼,反正天亮以後上山就會知道。

他也不問需不需要換個地點,就算冬天清晨來得晚,到天亮也隻有三個多小時了,與其把寶貴的自由時間耗在路上,還不如他們就待在這裡。

“上車,我給你拿毛毯。”

“倒也不用……好好好,你都不怕車子進水,我還客氣什麼呢。”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千穆先打開車門坐到後座去,嘀嗒不停的雪水帶到了車內,不一會兒就把車座打濕了大半。

赤井秀一打開後備箱,取了東西才過來,同樣也是坐到後麵,兩個大男人非要擠在空間頗狹的同一排。

千穆看到他拿過來的東西時,微微挑眉:“秀一,你的後備箱準備得也夠齊全的。”

“齊全是好事,就怕需要的時候不齊。”

FBI粉色的假發也被雪水打濕,緊貼麵部的易容浸了水,邊緣處起了一點不細看看不出的皺,本人卻不在意,率先把毯子和加厚的外套一起搭在濕漉漉的紅發男人身上。

他隨即拿起了一同帶過來的另一件物品,配套的玻璃杯暫時放在兩人中間的座椅空隙上:“雖然後麵還有彆的酒,但今晚喝彆的不合適,我就自己選了,這個味道可以接受麼?”

“Rye……”千穆看著赤井秀一帶來的那瓶酒,嘴角輕勾,“讓平時不怎麼喝酒的新手喝這個,你也不怕我喝出問題呀。”

“你還是新手?”赤井秀一反問。

“唔,好像還真不能算。”

在不可計數的漫長歲月裡,酒自然喝過不少,早早從入門到小有了解,隻是分攤到所有時間裡,顯得次數格外地少。

千穆想了想,他上次喝酒是多少年前來著?好像的確離得有些久了。畢竟他一心養生,偶爾的偶爾才會倒一杯記憶中出現過的酒,倒一杯也是淺嘗輒止,隻喝一小口。

“我可以,沒問題,Rye挺不錯的,有融化冰天雪地的火熱呢。”

“嗯,隻不過沒有冰。”

“哈哈,就地取材?我倒是不介意——算了算了開玩笑的,就這麼喝吧。”

卷起細密雪花的寒風呼呼拍打上車窗,再氣勢洶洶也隻能被無情地擋在外麵。

車內響起嘩啦的流水聲。

赤井秀一先倒了半杯酒遞給千穆,千穆接過後,他才給自己倒上。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搖,兩人手裡都握著酒杯。

靜靜對視時,赤井秀一主動將酒杯送向千穆的方向:“敬自由。”

“敬自由。”千穆微笑著複述。

——當。

兩人的酒杯輕碰,響聲清脆悅耳,宛如由衷喜悅的慶賀。

最初,千穆照樣隻是淺飲一口,黑麥威士忌獨特的辛辣氣息席卷口腔,似還順著吞咽酒液的途徑,在喉管與肺腑間激起同樣嗆人的火辣。

他當然沒被嗆到,卻合上了眼,仿佛想要細細品嘗自由的滋味。

赤井秀一靜等到他睜眼,才開始第二次碰杯。

男人的綠眸中似也升起了不畏酷寒的溫度。

“敬活著。”

“敬活著。”

這一次出乎意料,千穆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手舉空杯,他對赤井秀一笑道:“我需要再用一杯,敬死亡。”

赤井秀一爽快地給他再倒一杯。

兩人就在幾乎被雪埋沒的小車內,全然不知外界般碰杯對飲。

一時間仿佛回到過去。

還是“Rye”的赤井秀一做完任務,拒絕掉不靠譜搭檔約個SPA的詭異邀請,先回臨時據點洗澡,洗完一身血腥硝煙味後,再帶著酒和食材上門。

第一時間先進實驗室找人,實驗室沒有就上樓進臥室,把一日比一日沒精神的男人半喊半拖起來。

在一番非常努力但實際成效不如點外賣的操作後,麵色僵硬的廚神端著賣相不太好的小菜出來了,同時上桌的還有倒在小盞裡的果酒。

偶爾喝點酒對身體好。赤井秀一每次都這麼說。

男人如果想拒絕,可以直言,對他衰敗到五臟六腑的殘破身體而言,吃什麼喝什麼都沒用。

可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沉默地,和同樣沉默的臥底麵對麵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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