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
千穆默念好兄弟親切的名字。
換成年輕時容易激動的他,此時可能已經血壓狂飆按住胸口了,還好源千穆已今非昔比。
他還能保持微笑,隻是右手微動,摸到一直戴在左手拇指上的戒指,隔著手套輕輕摩挲。
內心世界很快風平浪靜。
但隨後想到極具降壓效果的戒指好像就是好兄弟送的,BOSS的心間又無聲掀起一點點波瀾。
諸伏景光自我腦補強行給自己背上的一億美金“債務”,在能乾的FBI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療養院和裡麵的私人物品就不說了,大頭是研究所裡的設施器材,每一件都造價不菲,赤井秀一這驚天動地的一炸,炸掉了幾十上百億美金。
千穆並不在意錢,所以重點不是這個。
他稍稍、稍稍有點心疼自己斷斷續續住了好些年的秘密基地,哪怕細節忘掉了大半也有印象,與其他地方相比,這裡之於他的意義還是不同的。
當然,最心疼的是陣。
被炸上天的研究所,也是陣心中的重要場所。再加上,修建研究所和購置儀器的資金,都是陣辛辛苦苦掙來的。
BOSS從銀發男人沉默隱忍的背影中,看到了下屬兼家人深刻入骨的痛恨,距離生吞活剝了赤井秀一隻差一個詐屍的赤井秀一。
深深感受到了,但凡他回來晚一點,陣和秀一除了同歸於儘沒彆的結局……嗯,可能還會再帶上一個莎朗。
千穆鬆開戒指,按住倒回去把黑麥威士忌的空酒瓶敲在黑麥自信滿滿的臉上的念頭,就當做方才無事發生,他什麼都沒聽到。
“陣,昨晚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啊。”
謝謝赤井秀一,BOSS記下了這筆賬,然後緊急開始端水:“這幾天辛苦你了,昨天也沒睡好吧,乾脆和我們一起再休息幾天?”
“沒有,沒能及時為您的娛樂做下萬無一失的安排,是我的失職。”
前一句話剛落,Gin就立刻接道:“不必了BOSS,我還有事要處理。”
已經休過了非自願的三天假,Gin不想再放任蟲子和老鼠們在組織自由飛舞,就算BOSS已經開始轉移產業洗白上岸了也不允許。
Gin是個做事認真的男人,在與BOSS相關的事情上,更是認真到極致。
BOSS打算把陰影覆蓋世界的龐然巨物毀掉,亦或者改頭換麵,他都不甚在意,他隻追隨BOSS的意誌。
但隻要組織一日還在,BOSS沒讓他徹底撒手不管,他就會按照往常的作風行事,老鼠們想在他眼下翻天是在找死。
同理,BOSS和赤井秀一關係匪淺,甚至可以說“不錯”這件事,三年前,Gin和貝爾摩德就看出來了。
而現在,透過BOSS聽到老鼠的名字時態度微妙,下一刻便積極轉移話題體現出來的——赤井秀一大概率沒死這件事。
不管貝爾摩德是真沒看出來還是裝作沒看出來,反正Gin是看出來了。
不可能產生“被欺瞞”的不解憤怒,Gin知道BOSS身上有很多秘密。
他承受了什麼,他付出了什麼才得以歸來,他又在暗處準備了什麼——BOSS既然不打算把這些說出口,Gin便不會詢問,BOSS有他的計劃,即使計劃中包括悄悄留下赤井秀一的命,Gin也不會有意見。
憤怒與忍耐皆是為一個人,為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和把關心溺愛不要命地堆砌到男人身周的貝爾摩德一樣,Gin其實也在縱容這個任性的男人,隻是他縱容的方式非常隱晦,仿若無聲的雨,清冷的風,要細心沉浸才能體會。
BOSS心血來潮想要娛樂,根本沒必要給他打招呼,沒配合好是他的問題,BOSS隻需要儘情享受。
BOSS出於自己的考量,按下赤井秀一沒死的消息,默認他繼續與赤井秀一敵對,他仍舊依照原有的想法行動就是,赤井秀一隻要敢冒出頭,他就毫無顧忌繼續針對這隻無恥的老鼠,直到一方徹底消失——亦或者BOSS中途叫停。
Gin更不在意廝殺的結果會如何,赤井秀一能死透最好,死不了——這個膈應的可能性暫時不多考慮,反正他從沒認為過死的會是自己。
因為【信任】。
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存在也給予了自己回饋,讓冷血不羈的凶獸無比滿意,好似隻差一點就能略過老鼠可憎的嘴臉。
BOSS知曉他的想法,雖然沒有給他解釋,卻也沒有刻意將老鼠的事情隱瞞到底,而是在他麵前,似隱晦也似坦誠地漏出了一分。
就像他相信BOSS無論做什麼都有道理,BOSS也相信他會無理由地信任自己。
“本來想著這次的大工程都由我來處理,結果那麼多要看的東西,最後還是你接的手……”
Gin聽到身後似有苦惱的嗓音,目光移向後視鏡,鏡中投映出的紅發男人正好偏頭,含笑的紅眸輕眨,眸底似有他們兩人才能理解的默契。
“不管怎麼說,記得要勞逸結合,嗯,為了你的調養計劃能繼續進行,我以後儘量不讓你再頭疼睡不著覺了。”
BOSS一本正經說著不那麼靠譜的保證,看著後視鏡中殺手不帶殺意也像被冰封的綠眸,忽然一笑:“我有說過嗎?我很為當時的自己極不負責任的選擇慶幸,很高興遇見你,陣。”
十七歲少年為了逃避身為BOSS的責任,隨便看一眼劇本,在茫茫名單中隨便一選隨便一丟,全靠命運,他們便迎來了今天。
是個根本沒過腦子的魯莽選擇。
也是個令人驚歎的、值得慶幸的正確選擇。
通過後視鏡的一瞬對視,Gin就完美領會了他全部的意思。
感慨於BOSS與下屬陰差陽錯得來的互相信任,感謝於Gin長久以來的付出,以及,從未說出口過的包容。
Gin沒有及時開口。
意外的、鄭重的、情緒略帶起伏的回應,都沒有。
銀發男人隻是勾起嘴角,宛如奇跡般,露出了一個旁人可能見而驚恐,實際卻是他發自內心感到愉悅的笑。
這時他才低沉道:“感謝你,BOSS。”
終於把“您”換成了“你”,已經是忠誠的狼現下最大的讓步了,後續的改變可以慢慢來。
千穆對這個進度還算滿意,自己不再乾擾Gin開車,安全駕駛最重要——
他麵不改色,轉而握住身旁女人的手。
卻沒想到水還是端慢了一步。
美豔的金發女人一上車就緊靠在BOSS身邊,催促司機趕緊開暖氣,隨後從試圖自己幫千穆捂手,變成千穆的手太暖反過來幫她捂。
不管誰給誰捂,把前麵礙事的司機去掉,車內的畫麵怎麼看怎麼看溫馨。
結果可惡的赤井秀一突然跳了出來,奪走了千穆的注意不說,還給了司機插話的機會。
司機和BOSS竟然又來了個帶笑對視,一切儘在不言中。
“?”
貝爾摩德的眼睛被惡狼的獰笑狠狠刺傷了。
秉承自己不爽就要讓Gin也笑不出來的宗旨,女人明麵上笑靨如花,實則眼睛不眨就一刀插進司機的背心:“說起來,Gin啊,你找到雪莉了嗎?”
Gin:“?”
本質相當收斂的男人早就沒有在笑,可貝爾摩德這一刀,竟是讓他一時連冷笑都擠不出來。
千穆:“哎?”
BOSS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雪莉叛逃的事情,他一回來Gin就跟他彙報過,那時他想著這部分重要的主線能不動最好先不動,對Gin說的是可以找,但不用太掛心。
Gin似乎隻聽進去了前半句。
BOSS的妹妹被他一時疏忽看丟了,找,必須找,然而貝爾摩德故意搗亂,再加波本那個白癡消極怠工,導致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雪莉藏在哪裡。
BOSS可以不追究,Gin卻不能當做沒這一回事,貝爾摩德特意對準他的痛處一刺,理虧的男人照樣拿她沒辦法。
“……很抱歉,BOSS,我會儘快找到雪莉,然後再向你請罪……”
“不,不用了,陣,你不用帶上這麼大的壓力——”
良心略微刺痛的BOSS:“啊,對了,派出去找雪莉的乾部不是波本嗎,就把這件事交給波本處理吧,我相信波本可以的。”
Gin表情陰沉一瞬。
在他看來,波本還真不一定可以,那個廢物出去晃了一個月,什麼重要的事都沒乾,僅憑這一點,就讓他對波本起了疑心,說不定這又是一隻悄悄混進來的老鼠。
Gin已決定,不管這次波本找不找得到雪莉,除非他能用絕對可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最後都難逃一死。
“哈,波本呢,先看看他的表現。”貝爾摩德意味深長。
Gin想宰了波本,然而波本是BOSS的小夥伴,Gin不僅宰不掉波本,甚至連赤井秀一都宰不掉——想到誰也宰不掉的Gin絕對開心不起來,她就開心了那麼一點點。
BOSS有些小無奈,不過這就是他想全都要的代價,自己親自打的兩瓢水,累死也要端穩。
就讓小夥伴們受點驚嚇,坐坐過山車舒緩壓力吧,沒關係,可以儘情互殺,有他盯著呢,哪邊都死不了。
“待會兒到了東京,我們先去吃……”
“啊,想起來了,還有一個人,被BOSS選中的幸運玩具,我記得代號是——白蘭地?好歹是給BOSS帶來無窮歡樂的男人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不打算給他一點獎勵麼,Gin?”
“……”
貝爾摩德的第二刀來了。
Gin第二次努力克製自己放過方向盤。
白蘭地,竟然得到了足以與赤井秀一媲美的待遇。
千穆看了看後視鏡裡滿眼殺氣的銀發男人,又看了看一臉“我隻是隨口一提Gin反應太大是他的問題”的貝爾摩德。
BOSS很無辜,BOSS隻是恰好過來走劇情,恰好發現白蘭地在找狙擊手,才想著順便去看看奮勇跳坑的人才長啥樣。
結果這一順便,就把景的人設和Gin的血壓一起霍霍了,BOSS也著實沒想到……
Gin大概在想,還獎勵,白蘭地能躺在組織醫院的病床上,享受到做手術不打麻藥的最高待遇,頑強地呼吸到今晨的清新空氣,便是他一忍再忍才給出的寬大處理。
那個白癡,敢淩晨四點給他打電話,在電話裡對“新人狙擊手Glendronach”大誇特誇,聲稱要用人格擔保格蘭多納可以當上狙擊手扛把子,以後有任務讓他上準沒錯。
在白癡說出“保時捷車頂一槍擊中蟲子肩膀”的那一瞬,白癡就夠格砌進水泥柱丟進東京灣。
在白癡用驚歎的語氣誇讚“Glendronach八百碼超神一槍”的那一刹——
白癡姑且算是撿回了一命。
雖然猝然聽到“八百碼”,讓對這個數字極其敏銳的組織二把手眉尾一挑,那句“赤·井·秀·一”差點就要從齒縫裡擠出來。
但Gin下一刻就讓該死的老鼠從自己的想象裡滾蛋了。
不過是八百碼而已,想試著做狙擊手的BOSS的水平再高,他都不會見怪,反而認為理所應當。
白蘭地沒有白長他那一雙眼睛,也是真的被BOSS的實力折服,有BOSS的“他還有用,留著吧”打底,他勉強可以看在他夠識趣的份上留他一命。
也就僅此而已。
至少從昨天算起的一個月內,Gin不想再聽到這個代號。
“白蘭地……”
千穆開了口,Gin隻能又聽一遍。
“先把他丟在一邊不管吧,以後,我說不定還會把他再借過來用一用。”
“能為BOSS派上用場,是那蠢貨的榮幸。”
“嗯,下次見麵,我就是新人狙擊手Glendronach了哦,請多關照~Gin大人,Vermouth大人。”
“Glendronach,你就是組織最優秀的狙擊手,最棒的新人!之後想玩……想做任務就和我去呀,前麵那位大忙人司機就彆帶了吧。”
“唔嗯,其實我還挺想和你們一起……下次我們先去如何,Vermouth大人?”
“好!!!”
“那,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出任務嗎,Gin大人?”
“……當然,非常榮幸。”
好了。
在BOSS的不懈努力下,前往東京的路上,又恢複了歡聲笑語(並沒有)。
“對啦,千穆,那些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哦。”
“謝謝啦,因為是要送給朋友妻子的禮物,讓同為女性的你來挑選應該更合適。”
“這次還要和朋友玩考驗默契的‘遊戲’嗎?”貝爾摩德低聲,話音中卻隱有緊張。
“……不了。”千穆微頓,隨後輕輕笑了,“這次的朋友一直很照顧我呢,還是有家室有責任的男人,要是這裡磕了那裡碰了,被嫂子責怪,我會良心不安的。”
彆問他為什麼區彆待遇,為什麼——某些人心裡應該有數。
……
回到擅長作死沒有家室所以可以隨便磕碰的笨蛋三人組這裡。
萩原研二遭受了“一個月”的打擊,抱著抱枕蹲在沙發上,恍惚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算勉強回神,接受對於辛苦抓貓大半年的他們來說過於殘酷的現實……
“不!我接受不了!為什麼啊小千穆!!!”
“這你得去問他,問我們沒用,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啊啊啊啊怎麼會這樣——傷害完我肉眼可見高興起來的景也是!你就是不想一個人痛苦,才積極地把痛苦傳染給我們吧!”
“嗯,我承認了,你們自己也說了啊,我一個人跨不過去的坎,還有你們在!”
“……靠,我寧肯陪你去跨一億美金的坎,一個月什麼的是凡人能做到的???”
“研二彆鬨了,景也彆笑了,先把重要的事情做了吧。”
“哦,小陣平提醒我了,先把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