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打開,銀發男人覆滿恐怖氣息的身軀出現在視野,讓對殺氣極其敏感的少女當下一個激靈。
脫胎換骨的宮野誌保隻晃了一晃,就頑強地頂住了第一波衝擊。
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巨大進步欣慰一秒,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另一個東西拽走——這一拽,就沒能回來。
不知為何,裡麵沒有開燈,不透光的窗簾拉死,隻露出小半內景的包廂十分昏暗。
這就導致落在黑色窗簾上的投影最亮,雖然包廂外的來人也隻看得見一小塊,但就是顯眼到無法忽視。
宮野誌保:“?”
貝爾摩德:“?”
兩人猝不及防直視了放大加亮版的曠世天雷。
貝爾摩德在此刻驚覺,自己被千穆誇了無數次美麗的雙眼不能用了,至少在回去消毒十遍清洗二十遍之前,除了自家BOSS明媚的笑臉外,她什麼也看不見。
宮野誌保沒有失明,少女抬眼看到的便是1/2的自己(的臉)在風中狂舞。
“……”
意識在0.01秒後哢嚓斷連。
天才科學家死不瞑目,僵硬的身體直挺挺地往後倒,她已光速逃離這個再無幸福可言的世界。
表情詭異的貝爾摩德一把將她接住,才沒讓可憐的雪莉直挺挺砸地上。
反應迅速想關門卻還是沒來得及的Gin:“……”
千穆:“…………”
行吧。
無話可說的他關掉投影,再度按揉眉心——血壓隻是稍有起伏,手按胸口太誇張,彆人看到還以為他怎麼了,千穆另換了一個動作來調整心情。
於是,拇指與屈起的食指抵在眉間。
大半張臉全部沒入濃稠陰翳中的男人沉沉開口:“陣,怎麼把他送走,你隨意。”
“嗯。”
打不死就往死裡打,直接打出BOSS的視野範圍,毫無疑問是這個暗示。
黑羽快鬥冷不防被寒意凍醒:“?!”
什麼?黑惡勢力反派大叔終於暴露真麵目了?
剛回神就聽到了可怖的反派宣言,怪盜少年緊急思索,他想要把誰送走?送去哪裡?
這陰惻惻的、疑似要與誰不死不休的語氣……
完了,看來是直通地獄特快車。
馬尾大哥取下墨鏡,又用撕開某人脖子的氣勢扯下發帶,銀色長發披灑在背後,仿佛終於揭開所有形同虛設的偽裝,變回了真正的模樣。
黑羽快鬥的直覺沒錯,銀發男人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現在,他抬步走出包廂,不久後,就會有人血濺當場。
“等等——”
黑羽快鬥想也不想就要阻止,可當他猛地站起來時,一道淡淡的聲音又將他死死按在了原地。
“拯救這輛列車的第二種方式,這麼快就要放棄了嗎?”
“……”
黑羽快鬥無畏地直視那雙猩紅如血的眼睛,一字一頓:“先違反約定的人是你,你讓他出去做什麼,我想已經很明顯了。”
“你誤會了,小朋友。”千穆說,“我隻是拜托陣幫忙接待我們的老熟人,並不會出現你想象中的情節。”
“哦,情節……把正在發生的現實當做你愛看的故事,那麼現在製造的,就是大團圓解決前的波折了?”
“其實,我更希望這個‘故事’沒有任何波折地抵達結局,但你也看到了,波折是自己來的,並不會提前給我打一聲招呼。”
“?”
黑羽快鬥心說這大叔真夠不要臉啊,這一攤子破事兒都是他弄出來的,還好意思說波折長腿自己跑過來,跟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他無關?
“你親口承認過,隻要我按你的要求坐在這裡,就放過……”
“是呢,我確實是這麼說的,可是不要忘了前提條件啊。”
“?!”
肢體碰撞聲,間雜不明顯的吃痛的悶哼。
朦朧中,宮野誌保聽到了一句話。
她昏迷的時間並不長,淺層的意識實際上已重新聚攏,依稀感覺到自己被誰托著走動了幾步,有些零碎的字句落入耳中,暫時還未構成完整的聯係。
——你親口……按你的要求……放過……
熟悉的聲音……
是……
千穆哥?!
落入死水的羽毛激起了劇烈的掙紮,宮野誌保極力清醒過來,抬起了沉重的眼瞼。
她第一時間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被貝爾摩德攬著,光是入眼的這一幕,足以讓剛醒來的少女全身血液凍結,前一秒還有一絲鮮活的眼眸倏然失色。
麵前有兩個男人。
容貌相似,身形相似,隻是怡然端坐的那一個看著要年長幾歲,赤如秋楓的頭發隻到肩,臉色也比被他隻手撫過麵龐的另一人紅潤。
宮野誌保的思緒亂得一團糟。
初時她以為看到了江崎源,也就是刻意隱藏身份時的千穆哥,年長男人鑲入靈魂的柔潤氣質,唇邊悠然自適的微笑,都與“江崎源”一般無二。
不對,不是他。
千穆哥是對麵臉色煞白的那個人。
她的兄長被年長的男人抓住頭發拽得勾腰,男人四指將他本能低垂的下顎抬起,拇指在失去血色的麵頰旁摩挲,最後在抿成一線的唇角來回輕滑,像是在為他拭去什麼。
宮野誌保看到了,有一點紅色,很快消失在手套指腹位置的黑色纖維裡。
聯想到某個可能,她也顫抖起來。
有人進入包廂,正僵直對視的兩人卻仿若未聞。
形似江崎源……不,源千穆,始終溫和笑著的男人,卻像是披著最完美的外殼,其下是辨不清顏色的幽潭,窺不見底部的深淵。
他連柔潤得甜膩的嗓音也與源千穆相似:“前提是,你要聽話,還要讓我開心。”
“…………?!”
宮野誌保把指甲掐進掌心,麵色慘白的同時,宛如在寒夜墜入冰窟。
神秘男人和千穆哥之間幾乎明示的血緣關係,她現已無心去錯愕了,她的兄長又一次、又一次為了保護包括她在內的重要之人,選擇在他們不知曉的地方犧牲自己——這才是她不得不麵對的殘酷事實!
少女死死咬住嘴唇,憋回露怯的泣音,她逼迫自己不能逃避,必須記下此刻映入眼中的所有細節。
消瘦的男人不得不一直保持俯身姿勢,他按在桌麵支撐身體的雙手已經開始微顫,卻仍倔強地不讓背脊彎曲。
他沒有看她,即使到了這一步,仍故意裝作不在意不關注她的模樣,隻為在怵目驚心的陰影前庇護住她。
——千穆哥……笨蛋……我也要保護你!
“…………”
黑羽快鬥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爆發的開場還挺完美,劍拔弩張的氛圍也挺到位,唯一的失誤是太過敬業,憤怒時忘了切換成自己的聲線。
瑕不掩瑜!忽略掉小小的細節,再繼續——
好的吧,還是沒撐過一分鐘,就猝不及防被一點點意外毀乾淨了。
嗯,啊,就是……義憤填膺得太快,嘴角的草莓果醬沒擦乾淨就被惡勢力發現了什麼的,惡勢力大哥還似笑非笑幫自己擦掉什麼的。
真是尷尬得讓人想撞牆啊!!!
再加上,後麵進來的一個女生,好像也有點問題。
又出現了。
仿佛打翻了十幾個佐料瓶,將世間最複雜的情緒全混一塊兒的深沉視線,不偏不倚地鎖死在他身上。
雞皮疙瘩再次拔地而起,將無辜的怪盜從頭籠罩到腳。
黑羽快鬥很想望回去,hidy?我們不認識吧應該?為什麼會有種在你眼裡,我已經缺胳膊斷腿白血病出車禍的微妙錯覺……
然而他的臉被壞心眼的大哥揪住不讓轉。
仿佛被提住後脖頸的怪盜眨巴眼:哥啊我相信您是個人帥心善言出必行的好人了,之前的不算,果醬的事情我們都當做沒發生,坐回去重新再來一次行不行?
人帥心不善老雙標的BOSS也跟他對眨:不玩啦?年輕人慫得也太快了,這樣不好,再多堅持堅持嘛。
怪盜再眨眼:其實,乖巧聽話是我引以為傲的一大優點,哥,看會咕咕叫的鴿子嗎?我變一群給您看看?
BOSS不眨了:好啊好啊。
怪盜暗戳戳鬆口氣,正欲重整旗鼓再戰敵軍。
“不想玩了,你我的遊戲暫時就到這裡吧。”不講武德的假哥愉悅地宣布。
甚至沒時間急眼,黑羽快鬥脖子刺痛,眼前一黑,就這麼暈了。
不、不行!他……還可以再掙紮——
“哥——!!!”
一聲悲痛欲絕的尖叫,就近把被一口血噎到的他送走。
意識歸於黑暗前一瞬的怪盜:……淦!
——我黑羽快鬥沒有你這麼一驚一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