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智多謀的FBI王牌搜查官赤井探員,冷峻果決,理智沉穩,天塌下來都無法讓他變色。
——除非他打開門,十八年不曾相聚的父母與子突然狹路相逢。
起初的氛圍本來還好。
赤井瑪麗在看到從街道另一邊走來的白發男人時,隱忍怒火的臉就已僵硬,見到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她瞬間遺忘了自己的來意:“務武……?”
赤井務武緊握住的緬懷用花束一下脫手,掉在了地上,他也在目光相對的刹那認出了妻子:“瑪麗……”
兩人隔著一扇門的距離,久久地無聲相望,萬千情緒通過眼神傳遞,一時忽略了時間地點——和親生的棒槌兒子。
“哢。”
門不識趣地打開,打斷了這對夫妻感人的重逢,
保持開門姿勢的赤井秀一:“?”
看到門後的兩人,喜怒不形於色的赤井探員當時就懵了。
同時警醒望來的赤井夫婦目光落在做了偽裝的粉發男人身上,他們不約而同愣了愣。
克製了依然洶湧的情意戛然而止,化作莫名冷峭的寒風。
歡喜大團圓的一家三口:“…………”
第一個衝上來的是赤井秀一縮水成小學生的暴怒老母親。
“臭小子,你越來越出息了!”
赤井瑪麗一秒變臉,抬腳就踹。
兒子大難不死已經高興過了,一共就沒高興過十秒,從小女兒口中得知兒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乾的好事時的心情,老母親此生難忘——大抵是從腳趾丫羞憤到頭發絲程度的沒臉見人,她恨不能立刻把逆子踹出赤井家。
可惜,受幼年版的體型限製,她隻能踹到混球兒子的膝蓋,好在力道夠足,逆子失神之下防備不及時,頓時沒能站住,往後一歪。
赤井秀一對親媽縮水這件事隻不過開頭錯愕,很快就反應過來,恢複了鎮定,真正讓他失態的是在場的另一個人,但此刻顯然沒有時間跟對方說話。
親媽上來就揍他,一般情況他會還手,可總不能公然在街頭打架,他隻好多挨幾下打,主動往屋裡退。
很難說給他準備這棟房子留守的千穆不是故意的——對,就是故意的。
房屋質量極好,相當隔音,客廳沒放幾件家具,留了足夠寬敞的空間任人施為,在裡麵打到地動山搖也不會被外人發現。
這對母子多年不見,期間還經曆了單方麵的生離死彆,赤井瑪麗揍兒子揍得越狠,越是母愛如洪水塌陷的表現。
“站住!你還敢躲!”
“我不躲,但你先冷靜……”
啪啦!碎了一張桌子。
“冷靜?真純回去做了三天噩夢,夢裡都在念著大哥不要啊,你對得起小你十五歲的妹妹嗎!”
“真純……原來被真純看到了,我之後會跟她道歉。這是實現目標的必要手段,你們應該可以理解……”
嘩啦!碎了一地盤盤碗碗。
“好啊赤井秀一,你厲害,你問問你父親!他赤井務武做得出隻把臉偽裝成女人,下半身肌肉硬套女裝的事情?!”
“有必要的話,父親肯定可以。”
轟咚咚!
憤怒拆房的巨響驚醒了呆滯的一家之主。
赤井務武想不到,他才恢複記憶沒幾天,就被無數個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得險些懵逼。
其中最大的驚喜,來自他以為已經死去的長子。
秀一還活著,這是做父親的隻會無限歡喜的好事,雖然家人還未到齊,但此刻的團聚依然讓離散太久的男人心中溫暖不已。
——結果還沒暖足一分鐘,活蹦亂跳的兒子就給了可憐老父親更大的“驚喜”。
赤井務武突然從瑪麗的怒斥和兒子的反駁中,聽出了一些……非常不對勁的東西。
什麼女裝?什麼易容?什麼給妹妹留下心理陰影連做噩夢?什麼優秀的特工不會拘泥於形式,父親當然也可以做到——
“…………???”
“我·不·可·以!”
高大魁梧有身份的黑田長官在兒子的背刺下大驚失色,迅速否認。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句話他是認可的,但用什麼手段也得看情況而定,譬如現在這個危險的情況就絕對不行——好不容易找回親人的倒黴中年男子毫不懷疑,隻要他敢說他也可以,瑪麗會連兒子帶他一起踹出赤井家的家門。
不過,秀一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看著身手矯捷連躲帶閃的黑發男人,老父親還是不禁為長成優秀大人的長子欣慰了一秒。
和赤井瑪麗不同,赤井務武是帶著見兒子靈位的沉痛心情找來的,巨大反轉得來的喜悅還未散,他對赤井秀一的父愛正處於旺盛的巔峰期,如山般深沉厚重,就像他從兒子那裡接手的欠款賬單。
赤井務武:“?”
想起了某件事,父愛刹那間如山崩地裂。
秀一這個臭小子活得好好的,欠下一屁股債不還,竟然好意思甩給失憶的老父親?!
天知道老父親看到那墜了無數個零——受篇幅限製,其中絕大部分還隻寫了單價,總數恐怖——的賬單,還好沒有心臟病,要是心臟不好,當場就要撅過去。
什麼都不必說了。
赤井務武重重甩上門,足以令小兒止啼的麵龐儘籠在陰翳中。
他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袖子,露出碗口大的拳頭,鍛煉得當、毫不遜於年輕人的強壯小臂。
“瑪麗,騰個位置。”
一家之主發話,二話不說與妻子開展久違的家庭活動——齊心協力二倍速揍兒子。
今年32歲還被父母連環雙打的赤井秀一:“?”
他莫名其妙,當下對這離譜的紀念團聚家庭活動提出質疑。
親媽揍他的原因他已經知道了,問題主要在於他苦尋多年才得見的親爹,親爹比親媽還要怒火中燒,拳拳到位全無親情可言,實在讓他很受傷——
“你甩下天價負債詐死的時候,想過你倒黴的朋友損失了財物會不會受傷,你可憐的父親看到賬單會不會心痛麼!”
“……?什麼負債?”
赤井秀一的確不知道。
應該說,從他的個人角度,他根本不覺得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炸了黑衣組織的研究所屬於大快人心,裡麵不知如何藏汙納垢,他完全不介意再炸幾所。
強烈的自信與安然,被老父親取出的那張萬斤重的賬單終結。
赤井秀一皺眉看了一眼,目光不自然地頓住。
再看了第二眼,一眼看到賬單的底,處變不驚的FBI王牌突兀地沉默了。
理論上他可以憑“沒有證據證明這個研究所跟他有關係”拒不承認這是他的債,可賬單裡的女士名牌皮包存在感過於鮮明,一下喚醒了爆破研究所後瀟灑脫身的男人的記憶。
兄妹三人被困在荒郊野外療養院的那半年,他們無法離開,想要買什麼,隻能寫下需要的物資清單,等人定期把東西送進來。
千穆可支配的額度相當高,現在想想這也便是他身份不一般的證明。
他自己沒什麼想要的,偶爾在生活助理的明示下勉強捎帶一點酒,煙想都彆想,剩下的絕大部分額度都用來給誌保買包了,以至於十二歲小女孩的名牌皮包多到不可計數,必須專門給她整理出一個巨大的衣物間才能全部放下。
赤井秀一多年後重回療養院,將留有他們當初生活痕跡的房間都走過了一遍。
誌保的包還留在那兒,千穆的房間仍停留在主人離去前的那一瞬,仿佛一切均未改變,浸入過去回憶的男人感慨地微笑——然後毫不猶豫把療養院和研究所炸上了天。
當時炸得這麼乾脆,氣瘋了Gin和貝爾摩德,轉移走瘋子的注意幫助自己脫身,計劃本身是成功的。
赤井秀一隻是沒料到……
研究所是他兄弟自己的。
他兄弟死而複生,發現承載美好回憶的研究所平地蒸發,身心皆受到沉重的打擊。
誌保目前對自己心愛包包的命運一無所知,放在以前,她肯定要哥不要包,但在這個哥給她帶去難以描述精神衝擊的如今,她要包還是要哥,實在不好說。
冤有頭債有主——不久前義正言辭提醒降穀君的話,穩準狠地紮到了他自己頭上。
這筆債總歸還是欠下了。
赤井秀一盯著賬單默然半晌,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赤井瑪麗這時才知道兒子在外麵找了個有錢人兄弟,還欠了兄弟下下輩子也還不完的巨款。
赤井瑪麗數完了賬單上有多少個0(備注:均為單價),數一次抽一次涼氣,總價隻心算到一半,就算不下去了。
赤井務武握緊妻子顫抖的手,和天下第一敗家兒子對坐在家具的廢墟中,血壓忽高忽低。
不怪他們明明是特工家庭反應還這般大,換誰來都頂不住。
低沉的冷氣旋在密閉空間內狂湧。
“你的這個兄弟,就是黑衣組織的高層?”
“嗯,BOSS的兄弟,地位極高,但隻是研究人員,人身自由受限。”
“你臥底進去,一個月就把烏鴉首領的兄弟變成了你的兄弟,最後差點把對方綁回了美國?”
“是啊,隻差一步,我現在依然很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