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四人想詢問他,又像是在不甘地反問自己。
——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心頭那一點玩笑性質的怒氣全散了,留下的全是悲哀,莫大的傷感。
沉默片刻,另一個意味的怒火驟然而起,他們還沒有明白所有,但,他們顯然是有資格憤怒的。
質問的對象變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管是零,還是千穆,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為什麼?
——命運究竟有多大的惡意,非要把他們磋磨至此?
——為什麼,他完全不【看】我們?
就因為根本想不到究竟是“為什麼”,四人才會愈發怒不可遏,光是把拳頭捏得咯嘣響還不夠,這股怒火必須發泄。
有人先重重地跨出一步。
是萩原研二。
這個性格活潑的拆彈專家向來喜歡笑嘻嘻,還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生過氣,現在就算是見到了。
他的神色沉下,瞬間嚴肅起來,渾身氣場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夢裡,他自己撞出骨撕裂的腳趾完好無損,沒有疼痛不便的影響,縱使驟然加速,他也遊刃有餘,比誰都快地跑出了殘影——
“——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先捕獲!”
趁輪椅停滯不動的那一瞬,萩原研二搶先零一步衝上來,兩手抓住輪椅後麵的扶手,推起輪椅撒腿就跑。
跑的方向顯然不是BOSS要去的那一邊。
他躥得太快,當機立斷就連輪椅帶人一起推走,事發得過於突然,輪椅裡的BOSS和沒見過這操作的零一下愣住,竟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
為了zero停了這一秒,是BOSS今天第二大的失誤,最大的失誤就在身後:他怎麼都不該對搶來的四人組視而不見。
現在他意識到實際與計劃嚴重不符了,雖然還是沒有將重點放在製造意外的人身上,但好歹回過了神,要立即擺脫猝不及防的窘境——搭在扶手上的雙手用力,試圖起身,離開輪子轉得飛快的輪椅。
在zero夢裡的他可以行走,隻是現實中已習慣坐著輪椅行動,進來以後忘了改過來。
而他又忘了,忘了自行站起來該怎麼做,起來後又該怎麼邁步,以至於行動被迫遲緩。
“不行!不能讓他起來!”
伴隨一聲著急的大喝,反應至少比零快的異世界三人也狂衝趕上。
其中一個人眼尖腿快,見BOSS隻差一點就要完全站起來,不管是跳下來還是往前摔都很危險,他顧不得想出彆的辦法,衝刺到輪椅前麵,再一個躍身——
突然被迫沉沉地坐回去,腿上還壓了一個大漢的BOSS:“…………?”
BOSS此刻的表情非常茫然。
當然,他一直以來的神色都很空白,但迷茫與單純放空還是有區彆的。
一個比他高還比他壯的大男人突然橫坐在他大腿上——雖然這個人稍微還有一點自覺,把無處安放的長腿搭在輪椅的扶手上,極力給他減少了一點壓力,但不能否認,他就是這麼自來熟地、大大咧咧地壓在了他身上。
還順便抱住了他的一隻手。
第一個看不下去的反而是推輪椅的人:“我靠小陣平!你這幾百斤想把小千穆壓死啊!”
這人臉一紅,回應卻很狂躁:“沒來得及細想就這麼動了——不然他被你甩飛出去了怎麼辦!媽的,我沒有幾百斤,你推不動就換班長!”
“我推——我確實推不動了靠!換人!必須換人!換成不會把小千穆壓塌的!”
“不是、為什麼一定要壓著他,你們就沒想過放過千穆……不行不能放,換我來!!!”
“景你比陣平更壯好麼!話說你是不是閒下來又去做甜食了?”
“我!沒!有!在這裡還是正常體型好嗎!……對了,零!這個憔悴版瘦了不知道多少斤的零應該沒問題!”
於是。
反應最慢——或者說已經傻了的零,作為輪椅綁架團夥硬拽來防止“人質”逃跑的“重物”,被強行按在了輪椅上。
綁匪們考慮到重物再憔悴也比人質更壯,貼心地把他們換了個位置,讓重物把人質抱住,特彆叮囑一定要抱緊了,跑了反正哭的是他不是他們。
零:“……”
重物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中途突然忘詞。
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理,某中久違的心情遠大於錯愕和震驚,心頭沒來由多出了一點暖意,死抓著的執念竟也悄無聲息淡了些許。
印象十分模糊,但好像,他真正的同期,就應該是這個鬨騰騰的樣子。
雖然有點過分鬨騰,實在是出其不意……
忽然頓了頓,他不那麼自然地把雙臂收緊,怎麼都不會放手的意誌分外堅定。
BOSS:“……”
BOSS還在茫然。
拜更加難以理解的意外所賜,BOSS進入了意識不太清醒的時間。
他本能地排斥及厭煩這個無法預防的行為,原想要強製脫離夢境,可就在這時,他得到了zero的心情明顯好轉、生命力活躍跡象再度出現的提示。
在依舊強製脫離和暫時留下觀察zero之間二選一,BOSS猶豫了許久。
維係zero的生存是重中之重,他就是為此而來,也應當果斷選擇後者才對,然而,本能的抗拒給了他很是陌生的警告——再多留一陣,還會有更難以預測的意外發生,那時候,很【危險】。
棄之不顧,zero會死掉。
再留下來,他會有危險。
BOSS討厭危險,可要他拋棄zero也很困難,猶豫著,猶豫著,輪椅就被推到了又一個陌生的地方。
接替萩原研二推輪椅的伊達航懷念地望向前方,不禁感慨:“大冬天的,櫻花也開著啊。”
諸伏景光也笑道:“這邊的天也跟來路上的不一樣呢,像走了幾步就從冬天進了春天,天空湛藍,陽光明媚,櫻花絢爛,我們拍畢業照那天也是這個天氣吧?”
“唔……”萩原研二四處打量完,乾脆幽幽地瞅了一眼零,“我覺得大概也許就是我們拍照的那天,喏,看那邊的垃圾桶。”
開得最好的那棵櫻花樹旁,垃圾桶裡丟了五個啤酒空罐子,還有一瓶畫風突兀的果汁。
畢業日拍照之前,六個人為表慶祝,偷摸著買來酒水,熱熱鬨鬨乾了個杯。
五瓶低酒精含量的啤酒是他們的,果汁當然是千穆的,事實上千穆連果汁都不想喝,因為他覺得當眾乾杯的行為實在傻得令人發指。
對了,拍集體合照的行為也很傻,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
“零……行吧,果然是零。不過,既然都到這裡了,我們有機會碰到藤原老師嗎?”鬆田陣平毫無意識地說。
當過他們副班的藤原老師,在他們畢業不久就調走了,上次見到他,還是在“阿方索·克托爾”的葬禮。
那一次的重逢並不愉快,藤原老師來了,給了鬆田陣平一拳。
鬆田陣平對此耿耿於懷,倒不是記恨那一拳,他的執念是沒能向因為愛護千穆,所以倍感悲傷的藤原老師道歉。
“藤原老師……”
“說起來,真的一直沒遇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在……”
“藤原老師他……”
藤原老師。
每個人都念著這個名字。
隻有BOSS毫無反應,仿佛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依舊陌生,比路過所見的花草好不到哪裡去。
零的神色微動,似也跟著想起了記憶深處,某張好像始終帶笑的麵孔。
“藤原……副班……”
他默念著。
於是,一個笑眯眯的乾瘦男子,從警校內走出。
“怎麼才過來,我等你們很久了。”
“他”的手裡拿著相機,直直地朝他們——不,是朝正當中的某個人走來。
“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那人身上。
無法回避,那人也看到了他。
“……
“………………?”
毫無征兆,BOSS愣住了。
最初的那一瞬,他看向“他”的視線與看zero以外的其他人無異,赤色的瞳孔裡隻有填不滿的漆黑空洞,來人是誰,長什麼模樣,都對他毫無影響。
可是。
可是。
想起來了一點。
BOSS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用儘全力甩開零的手臂,猛地站起來,以自己無法理解的速度轉身,朝外走——他不知道原因,隻是下意識地想離開。
然而他又忘了。
邁出的第一步慌忙且急促,周圍的四人剛聽到聲音轉頭,沒來得及伸手把他抓住,他的身形就踉蹌起來,很久沒有受力的膝蓋發軟,眼看著就要摔倒。
是最後過來的“男人”上前,穩穩地接住了他。
BOSS的身體沒有理由地僵住,慘白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外人能看清的情緒。
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掙紮,相反的,他抗拒的程度在加大,幾乎要甩開“男人”的手。
“沒關係,不要怕啊。”
這個人溫柔地、用力地從背後抱住他,用自己的力量,把他的正臉轉向眾人。
“我等你們很久了。”
“能拜托你們,陪陪他嗎?”
“藤原老師”深深向他們低頭,懇求道。
作者有話要說:無論哪個世界的貓貓,都會被警犬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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