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喝了小半口的鬆田警官一秒倒下了,正常用勺子喝完了一口,還在喝第二口的BOSS毫無反應。
他似乎並沒有被甜到暴斃,沐浴在旁人看神仙的驚悚目光中,到了第三口的時候仍神色不變。
要麼味覺失靈,要麼胃是鐵打的,致命選項二選一。
“應該是味覺不太正常……”
“畢竟在夢裡……不奇怪,應該……”
表情變化不停的警犬私下嘀嘀咕咕,若不是鬆田警官還倒在餐桌前,他們都要誤會這個湯確實沒問題了——親自勇敢地去嘗試還是太危險了,不敢不敢。
如若細看,還是能看出些許異常。
因為BOSS把這碗湯喝完了。
他的確忘了很多事。
重要的,不重要的,疼痛的,麻木的——還有他想忘掉,又不想忘掉的那些人或事。
遺忘就像最便捷無痛的安全措施,可以悄無聲息拔掉深紮進心臟的刺,還能順便把股股湧出的發黑變色的血止住。
他已經忘了,有一天,麵色憔悴的少女在決定離開安全所,冒險遠行之前,她和一個疲倦卻果決的男人來見過他。
其實與其說“忘了”,真相更接近於他當時本就沒什麼印象,在渾渾噩噩的昏沉中,隻依稀聽到了一些飄遠的聲音。
少女說,哥,我和秀哥商量好了,隻要還有希望,就一定會堅持找到最後,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除非……
除非……
已經完全沒有希望了。男人的話音更沉,像是萬頃重的疲憊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但他還能露出遊刃有餘的輕鬆神色,仿佛有他在,總能找到柳暗花明的出路。
男人說,有希望就決不放棄去爭取,我承諾了就會做到,但,如果……真到了必須選擇的那一刻,相信我,我會幫你選出最好的,真正的你也會欣然接受的那一條路。
——你是驕傲的……無論如何……那是最後的底線,對嗎?我不願去想那一天會到來,如果真的不能避免,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
有人在重複著說。
“那一條路”,那一條路到底通向哪一方?
沒有答案,他們死在了尋找“希望”的路上,到最後都沒能返回,自然也沒人像說好的那樣,毅然代替他做選擇……
沒、有、嗎?
……有人這樣做了嗎?
BOSS忘記了。
他將味覺奇特也難以接受的過甜湯汁咽下,汁水肆虐了遲鈍的舌尖,撲擁而來的甜味膩得似要讓他窒息,同時一點一滴浸沒喉嚨。
始終未曾受到阻礙,那徹底自由了的香甜氣息便雀躍地呼嘯著,湧入他身體內乾澀空洞的深處。
“……”
“太甜了。”
BOSS竟破天荒地給出了評價。
可他開口時還冷若冰霜,目光落到空了一半的湯碗內,早已燉爛了的那塊梨肉上時,沒有道理的憤怒自他空洞的赤瞳深處爆發。
他並沒有做任何過激的——譬如將湯碗砸碎,或是把怒火宣泄到近處之人身上的動作,隻是丟下湯勺,摘下塑料手套也丟掉,不去取被“藤原老師”暫放到一旁的自己的手套,他自顧自把輪椅往後退,遠離了瞬間啞然安靜的餐桌。
“藤原老師”依舊無聲無息地跟上,按住他輪椅背後的扶手,將他離開的計劃止住後,靜立片刻,“他”將他推到了頂樓的花園。
外界夜幕已降臨,星點寥寥無幾,頂樓花園停滯在春天百花盛開的時刻,雖隻被附近樓房溢散過來的燈光照亮,但也能窺見幾分靜謐的美好。
BOSS仰頭看著夜空,僵硬慘白的眼瞼半晌不見眨動,也不知道他是在借亙古不變的夜景消磨怒意,還是真的在長久注視著什麼。
“藤原老師”陪著他,今晚他們是不可能下樓,正兒八經回房間休息了。
樓下。
尬坐在餐桌前的五人相對無言。
萩原研二心想,不得不再修正一下,現在的情況是,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看來這個世界的異常,也跟“千穆”的潛意識有關聯。
各種蛛絲馬跡顯示,他們四個沒了,一個月……赤井君,還有誌保小妹妹,看樣子也沒了。
平行世界對小千穆的惡意不是一般的大……但是,完全是一頭霧水空降過來的他們,應該怎麼辦呢?
“我現在就想知道……外麵到底什麼情況!”
緩過來的鬆田陣平咬牙,雖然知道把餐桌錘得砰咚響也沒用,但不找點發泄途徑,他也要憋死了。
“我們都想知道,可肉眼可見,我們出不去。”諸伏景光歎氣,“零基本不能當做突破口,千穆那邊……我還是覺得,不能著急,也不能把他刺激得太狠了。”
伊達航也歎息:“唉,慢慢來吧。”
被屏蔽關鍵詞導致基本沒聽懂對話的零:“?”
“你們又在嘀咕什麼?”
“沒,晚上再跟你細聊,我還有挺多事想問你的。先把飯吃了吧,雖說走了兩個人……不能浪費!嗯,明天再接再厲,務必要讓他們吃到最完美的早中晚餐!”
“嗯……”
在眾人默默吃飯的期間,有個機智的警官還在沉吟。
“慢慢來……也不能太慢啊,再拖下去反而要崩,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所以……不能徐徐圖之,乾脆輪番上,各個擊破?”
警官腦中叮鈴亮起了恍然大悟的小燈泡,大半夜過去,他就有了主意。
第二日,天還未亮的淩晨時分。
警官們昨天腦細胞和體力都消耗過度,這會兒還在睡大覺,窸窸窣窣聲從身邊路過時,蓋著被子睡沙發的班長翻身,換了個更狂野的姿勢,睡死了的他毫無察覺。
隻有一個人已經起來了。
他鬼鬼祟祟——怎麼說話的,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開門,關門,和同行的兩人一起乘坐電梯,下到了車庫。
“確定這麼早就去散步嗎?”
“藤原老師”稍有困惑。
“嗯嗯,一日之計在於晨嘛。”萩原警官爽朗一笑,迅速從老師手裡接手輪椅和輪椅裡的BOSS,“謝謝您把車借我,散完步回來就還給您。”
他的借口破綻重重,最明顯的一個:哪門子的散步不是用腳去散,而是靠開車?
就欺負“藤原老師”不是真人,隻保留了有人陪伴BOSS“他”就喜聞樂見的特點,當場忽略邏輯,把BOSS轉交了。
看了一晚上夜景的BOSS半睡半醒,直到背後換了個人,那人推輪椅往前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再愛發呆的人都該感覺有點不對勁了,他終於勉強抬了抬眼皮。
“……”
發現自己正朝一輛保時捷靠近的BOSS:“…………?”
不對。
不對勁。
BOSS無限貼近直線的心電圖沒來由地一顫,線條出現大幅度起伏。
類似於昨日晚餐時間驟然降臨的莫名情緒,隻不過,這一次到來的是——【危機感】?
與保時捷的距離不斷縮小,他赤紅的瞳孔緊跟著收縮,雙手猛地抓緊扶手,兩腿也伸出去,極其抗拒地抵死了地麵。
發現輪椅有點推不動的萩原警官:“嗯?”
萩原警官恍然:“哎,呀!不要緊張啊小千穆,我已經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交通違規慣犯萩原研二啦!坐我的車,安全絕對有保障!”
BOSS:“…………”
BOSS一言不發,兩腿仍死死抵住地麵……
萩原警官:“嘿咻!”
他把輪椅往下一按,促使BOSS雙腳離地,一伸手把他的腿攏一攏,確保再也挨不到地。
障礙清空了,萩原警官快樂地把輪椅繼續往前推。
眼看著保時捷的車門近在咫尺,隻差一步就要觸及,身後路人即將得逞的笑聲越發爽朗。
BOSS:“………………???”
本能爆發了。
他雙手連著雙腿猛地用力——
震驚!一絕症殘疾輪椅反派遭遇汽車綁架,一急之下竟創造醫學奇跡起身疾行。
隻可惜,還沒疾行出兩步,他就被綁匪眼疾手快抱住,拖回來,塞進了車裡。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的赤老師是想幫他解脫,可惜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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