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挑出這五個前實驗體塞去警校,除了明麵上為BOSS的安全考慮的原因,還額外抱著一點看看他們還有沒有救的想法。
指望他們自救是沒可能的,放著不管隻會更爛。黑澤陣雖然覺得可惜,但萬事有取舍,他不可能也做不到花費不成正比的代價,去拯救陰暗計劃鑄就的犧牲品。
所以才說五人運氣好,BOSS把手一抱非要去警校,這個任性的年輕人身在鴉巢的頂點,卻是這一窩黑裡相對最白的那一個-甚至放在外麵也能白過一眾人。
在這個一度令黑澤陣以及莎朗·溫亞德倍感絕望的世道,從自詡光明的正義人十中隨便拉出一排取個平均值,結果遠沒有世界最大黑惡勢力BOSS的道德水平高,說出去簡直能笑死人。
但很遺憾,可悲的現實基本就是這樣。
源乾穆當然不是什麼好人,組織隻是供他治病的工具,他血紅的一雙眼隻看得到自己,對與自己無關的更寬泛的痛苦視而不見。
黑澤陣覺得這樣的BOSS很好,甚至有點可愛。
就像一個擁有一整個世界,卻隻顧及自己最重要的袖珍寶物的小孩子,可以說他暴殄天物,也可以說他愚不可及,反正他的欲.望和恐懼明明白白地擺在桌麵,隻要有人能站出來替他接過麻煩,再投其所好,他便相當好滿足。
安心讓一個心懷不軌的臥底替他做事,隻有這個任性自我的BOSS乾得出來。
黑澤陣喜歡公平交易,然而他和BOSS之間的交易顯然不夠公平,故此,在他摻雜絕大部分利用因素的計劃裡,逐漸多出了幾分私心。
BOSS的世界不能永遠隻有他自己,他需要找到能用以戰勝死亡恐懼的新的寄托,養好身體後,也不能永遠待在不適合他的鴉巢裡,應該到光亮處體驗新的生活——黑澤陣如此認為,剛好貝爾摩德也這麼想,互相看不順眼的兩人出於共同目的勉強達成了合作。
至於貝爾摩德其實還藏著彆的意圖,黑澤陣看出來了也不甚在意,他跟宛若飛蛾撲向黑暗中唯-一絲光的女人不同,不需要什麼歸屬,將不對等的部分還回去了就行。
經過五年的嘗試,他們確定BOSS完全可以被影響,讓他逐漸把視線從自己身上轉向他人乃至更廣闊的天地,隻需要再多一點時間,再得到一些機會,再遇上幾個合適的人。
"合適"的人挑選好了,把人選丟去接受催眠暗示的那一天,黑澤陣難得地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分出一絲心神想到∶BOSS已經接受了一個可疑的公安臥底,令應當是前BOSS親信的貝爾摩德死心塌地,此時又對上五個各有毛病的問題分子,他是會被不幸地染上顏色,還是在不為所動之時,將那些人從淤泥裡拖出來?
就算沒有施加暗示,那五人進了警校後也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黑澤陣非常確定,因為身邊就有貝爾摩德這個先例在。
而關於誰影響誰的問題,在他們真正碰上之前還不能確定,最好的預期是互相影響,這也是黑澤陣暗中籌劃的又一次嘗試,雖然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想要試探出個什麼結果。
——縱使四年後的他驟然心生悔意,痛恨自己做了一個何等愚蠢且狂妄的決定,間接導致了一個誰都不想看到的後果……但此刻還不知未來的他的確如此希望。
BOSS禁止保漂妨礙自己平靜的校園生活,黑澤陣不確定洗腦洗出來的忠心分子得知BOSS身份後會不會鬨出幺蛾子,為了自己好不容易在BOSS心中構建的那點信任不被破壞,他隱瞞下了真正的任務內容,給那五人的命令裡,隻涉及了"打入敵方內部擔當臥底"這個可有可無的目的。
隻要沒有人突然腦抽埋炸彈轟平警校,BOSS根本不需要保鏢,臨時在"保鏢"們腦子裡打的補丁隻起一個不要認錯人的效果,如果這都控不住他們,蠢貨被感到威脅的BOSS乾掉也是自找的。
話是這麼說,黑澤陣還補了另一道防範措施。
五人中各方麵評估最為正常,看起來也像個正常人的伊達航,他擁有頗強的統籌能力,與另外四人均有接觸,性格很適合當領頭人,於是,他得到了額外的任務∶擔任潛伏警校五人組的組長,看好自己的四個組員不要鬨事,以普通警校生的身份把這段不算長的培訓期安全度過。
隱藏在字裡行間的潛台詞,需要意會∶彆把BOSS招惹過頭,任務還沒成功就自己找死。
黑澤陣沒有看錯伊達航,這個正常得不正常的天選之子在給問題分子當"大哥"的領域著實很有一手。
四人互毆進醫務室的當天,伊達航二話不說替他們處理好了打群架引發的一係列麻煩,自知理虧的四人兩兩一組,雖然還是看對麵十分礙眼,但姑且領了伊達航的情,發誓一定肩負組織派發的光榮使命,待在警校老實做惡人、不、警察。
伊達航看人也很準,比方說他最先看出諸伏景光這小子不對勁,長得青澀內斂嫩生生,實則每一根頭發絲都在冒黑氣,跟諸伏景光當了十幾年室友的降穀零皮膚夠黑,心有多黑暫時看不出來,但大概率有點無法治愈的偏執病。
而往另一邊看,對誰都笑眯眯的荻原研二心是最黑的,麵上答應了不亂來,私底下亂搞情報網傳謠玩得飛起,打頭在校門口惹事的鬆田陣平反而最簡單,隻要盯緊他彆讓他悄悄捎帶進來炸彈把警校炸了,理論上就沒有彆的問題……
伊達航∶"不是,分明哪兒哪兒都是問題,還讓不讓人安心睡覺了??"
這組長就不是人當的。
伊達航一天想念三十次娜塔莉,他寧肯跟隨女友在後勤組壓場子,一槍一個威脅會計給自己報銷的兔崽子,也不想在警校受這折磨。
不幸中的萬幸,這四個比報銷老油條還混賬的小兔患子,基本隻盯上了同一個無辜路人。
以下是伊達航最為平常的一天∶
清早∶早訓,帶隊晨跑,與目的不明的荻原研二協同作戰,把試圖靠近無辜路人的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岔開。
上午;在教室上專業課,坐到無辜路人的旁邊,隱晦將降穀零和諸伏景光趕到後排,課間突擊檢查鬆田陣平的隨身物品,確定沒有危險口口後放他離開,獲原研二趁機與路人搭話歸來,依舊看不穿這個潛在高危分子扯上室友接近路人的目的,決定加倍細致地進行觀察。
勉強相安無事的下午略過。
晚上∶耐心等到宵禁熄燈,抹黑離開宿舍,在正對無辜路人宿舍門的走廊抓到在外徘徊的降穀零,第n次回答其"這個源千穆到底有哪裡特殊不弄清楚睡不著"的提問失敗,失去耐心,把人踹回單間,靜等半小時後如法炮製,將悄無聲息摸出來的諸伏景光也踢回宿舍,再等半小時,歎氣,回宿舍,給娜塔莉發晚安和今日吐槽,焦慮地睡覺。
數小時後,月落日出,嶄新的焦慮一天又開始了。
既是班長也是組長的高大青年為這群家夥犧牲了自己的睡眠質量,如果因為早衰顯老被娜塔莉嫌棄他一定會找他們拚命——目前沒有這個可能性,所以他還要繼續不辭辛苦地收拾爛攤子。
伊達航對這個叫做源千穆的倒黴路人挺有好感。
倒不是因為他倒黴,明明什麼都沒做,就莫名其妙成了黑衣組織成員的共同目標…好吧也有一點,主要還是眼緣對上了,誇張點說,病懨懨的紅發青年往人群裡一站,就像乾瓦電燈泡那麼晃眼。
伊達航私底下琢磨,其他人怕不是也感受到了"眼緣",隻不過腦回路獨特,硬是扭曲出了一些令人無語的神奇操作。
如今人在警校,不出意外大家都是未來的"同事",利益不衝突的前提下,伊達航不介意給倒黴的源千穆解解圍,替他擋一擋,免得自己不知收斂的真;同事下手太重,一個不小心就把他玩壞了……
【這孩子真可愛。】
伊達航∶"?"
準也沒想到,轉折來得迅如閃電,伊達航的靠譜之路斷絕於一條短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