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噩耗傳來的那一刻前,源乾穆還天真地認為,隻要解決了卷毛笨蛋的腦袋瓜問題,視越傳越詭異的謠言於無物,保持主角團裡過、片葉不沾身的悠然姿態,他的警校生活仍舊平靜無奇到底。
第一個目標基本算是完成了50%,源千穆對鬆田陣平的治療方案的上心程度,僅次於剛到這個世界的前半年想方設法自救,光是回研究所搗騰就抽空去了好幾次,Gin知道了都會震驚,BOSS對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居然能如此勤奮。
這也側麵反映出鬆田陣平的腦神經損傷有多嚴重,逼得BOSS不得不犧牲自己的腦細胞反複調整配方比例,生怕一個不對便把卷毛空蕩蕩的腦袋毒得更空。
可即使以黑衣組織強悍得不講道理的科研實力,想純靠藥物恢複到未受損時的完美狀態,也是絕無可能的,源千穆提前做過估測,假設治療順利,某人的腦活躍度最高能夠恢複到正常人的一半。
配合藥物治療,同時使用技術刺激神經,有希望能把上限再提一提,源千穆聽說在他過來之前,這個遠超現階段生產力的神奇技術在秘密研究所被廣泛運用於洗腦實驗,據說成功率高達99%。
高達100%也與現在的BOSS沒關係,源乾穆絲毫沒有要把下令丟進焚化爐的垃圾再撿回來的想法。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黑衣組織BOSS親自出手搶救劇情(重點是劇情,跟還沒活到死亡時間的劇情工具人沒關係),救回來的居然還是半個傻子,著實太給他丟臉,他找借口離開警校的次數由此從一次變成兩次、三次、四次..….
促使BOSS不得不辛苦奔波的原因還有一個。
他本來打算將不涉及自己秘密的私活變成任務,丟給不知名研究員去做,這個小研究員嘴夠嚴,也的確有天賦,雖然想法和能力還頗為稚嫩,但在他偶爾的寥寥幾句指點下進步飛速,疑似變本加厲地直接住在了實驗室,一天二十四小時沒出去過。
直到
手下的員工如此勵精圖治,毫無人道主義概念的無良老板高興得很,自沒有勸阻的道理-有一天,不知名研究員憋不住了,向他谘詢了一個常識問題。
由於研究員隻與郵件收信方不知身份的上級對接,實驗室內的所有內容對外皆是絕密,研究員隻能冒昧問他某實驗儀器的正確使用方式。
【我嚴格按照您發送給我的操作指南,先將指針校準,後將玻璃皿放置進左下方第一個凹槽……最後一步應該是將扳手轉動九十度,但我嘗試了十次也無法轉動,經檢測儀器本身無故障,能否請教,我個人的失誤出在了哪一個步驟?】
源乾穆一眼掃完研究員詳細記錄下來的步驟,奇怪的是並沒有發現問題,研究員不解,他也不解,轉動扳手是整個操作流程中最簡單的一步,按理來說成年人有手有力氣就能完成………
源乾穆∶?
【你多大?成年?未成年?】
研究員∶【還有93天17小時51分鐘12秒到九歲。】
老實回答完上級的提問,研究員似乎對年齡問題很是敏感,不等上級的指示,就已忍不住長篇大論地為自己申辯,這時候終於流露出了符合年齡的孩子氣∶【我五歲便通過了初級研究員的考核,但直到一個月前才允許我正式加入研究所,我對此沒有任何不滿隻是就事實而言,如果顧及無關緊要的年齡問題影響到重要研究的進度,隻會為組織帶來不必要的損失,又及……】
源千穆∶....
BOSS懶惰,自私,尤其擅長眼不見心不煩外加在關鍵時刻放棄思考摸魚,但他不是傻逼。
如果這個即將年滿九歲的不知名天才研究員不叫宮野誌保,他就把劇本從腦子裡扒出來拍自己臉上。
三倍速找貝爾摩德確認完該研究員的姓名來曆,信息和劇本裡的簡略介紹全對上了,BOSS大受震撼∶黑衣組織壓榨童工,連五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
BOSS對此一無所知,所以鍋不能扣給他。
他當場下令,冷酷破滅了一個熱愛科學的小女孩的純真夢想∶回去,上學!研究,成年了再說!】
宮野誌保反對無效,被趕出了紮根當家的實驗室,連帶著也趕出了向來光線不好的總部,BOSS把事情吩咐下去就沒再管了,不出意外的話,她很快就會被外圍成員的姐姐宮野明美接手,戴著小黃帽背起書包,含恨去上小學。
源千穆事後還是有點後悔,後悔他踢開助手給自己增加了無數工作量,還後悔自己一衝動讓宮野姐妹團聚,不知道會不會對劇情有所影響。
但他很快就想開了,把宮野誌保按在組織晝夜不眠地給自己打工才會影響劇情,因為誰也不知道未來的重要角色天才科學家會不會因為發育不良和睡眠不足中途猝死。
源千穆逐漸喜歡上了親力親為,不停改良配方,隻能百分之五十他卻非要強求,把一切不定因素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的確不錯——前提依然是不太累,不太麻煩,不會影響到自己。
等時機成熟,他找了個機會把卷毛騙出校門,避開自稱視金錢為糞土的輕浮男總是異常犀利的眼睛,敲了卷毛悶棍,把人塞進早已收拾好的地下拳擊館後台做完一套檢查。
最後看著自己辛苦了一個半月、恢複效果堪稱奇跡的成果,他總體還算滿意∶還行,也就勉勉強強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八十吧,以後有了靈感作出加強版特效藥,說不定還能再升點,目前,嘖,對於一個笨蛋來說也夠用了。
搶救完劇情和自己的麵子,BOSS自覺再沒有什麼艱難等著自己.……倒也不對。
他模模糊糊記得還有兩個重度精神疾病患者正在待機,隻是因為棘手,猶豫著猶豫著就往下拖了。
源千穆自己的心理問題可能沒他們嚴重,但說起來也是半斤八兩,兼職當心理醫生聽起來好像沒什麼,怕的就是治療對象的病情沒好轉,他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進去。
這次遲疑,他難得地沒有選擇性視而不見,磨磨蹭踏的同時仍在觀察。
觀察下來的結果便是∶降穀零的偏執型人格障礙症狀已經有了較為明顯的展露,他自負卻多疑,初識的那段時間,他對打敗過自己的源千穆心懷生死之仇般的執著,除了不曾表露出強烈的攻擊性,,他的記仇程度足以令人歎為觀止。
然而,又過了一段時間,降穀零的過激反應仿佛在一夜之間退回到了正常範圍,他依然自負多疑記仇,但完全可以歸咎於這人就是這麼個討厭的性格,曾經的些微不協調感化為煙雲消散。
源千穆卻並未放下心來,在偶然瞥到黑皮主角與旁人相談甚歡的背影時,他無聲地擰了擰眉。
根據他的推測,降穀零此人極有偽裝天賦,最開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怒視他,還能從他那陰沉沉的眼裡看出一絲真實,後來這忽然陽光明媚起來的正常模樣,反而礙眼得堪比諸伏景光的假笑。
在遭到嚴重應激的特殊情況下,偏執症患者有很大可能會出現精神病性症狀……不對,不隻是偏執症,降穀零肯定還受過更大的精神衝擊,嚴重到徑直扭曲了他的人格……這就是源千穆一度懷疑降穀零會精神分裂的原因。
來龍去脈一概不知,源千穆也隻能推測,不能擅做判斷,他本質還是不願給自己找事,了解了主角的過往有多悲痛,又不能救他的命一
行吧,四舍五入也算是能救他,誰讓這家夥是劇本欽定不能出問題的主角。
而不是主角的諸伏景光呢?
這個人,一度讓BOSS覺得難以言喻。
源千穆隻要走著走著冷不防回一次頭,就會在離自己幾米遠的地方看到一個諸伏景光。
這人被當場抓獲時要麼笑得羞澀,問他今天晚上的小灶想吃什麼,要麼在他目光轉開的瞬間低眉垂首,從腳底下的影子裡漏出無數縷被世界拋棄般的消沉。
源千穆麵色冷淡走在前麵,隔著十米竟然都被那一絲絲的陰鬱刺到了,他停下,突然襲擊地再回頭,黑發藍眼的青年已提前轉身,朝著對不上他視線的反方向默默離開了。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關係最好,與逐漸混成小團體的其他人也相處融洽,可就是給時刻不著痕跡盯著他的人一種格格不入感。
他對某個對象、某個目標,帶有近乎卑微的期盼,好似隻有從彆的地方汲取到生的希望他才能活著,亦或者他在等待一隻手,把自己推進深淵,這樣他就能欣然解脫。
不是撲火的飛蛾。因為在勇敢地撞向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前,這隻蛾子便已寂靜地崩潰,僵直住翅膀,跌進地麵淹沒口鼻的塵埃裡死掉了。
很顯然,諸伏景光是源千穆最不喜歡的那種人,他下意識與其保持距離,不想沾到會使人放棄掙紮的暮氣。
即使那希冀的目光其實總是落在他的身上。
即使他其實完全做不到對那誰的黯然視而不見。
…煩死了。
源千穆到底被逼無奈,放棄了繼續逃避大麻煩,決定抽空給某兩個人輪番做一個療程的心理疏導。
然而
遠遠望見那棟被熊熊火焰包圍的寫字樓,源千穆的腦子還在發愣時,怒不可遏的臟話已脫口而出。
心理疏導去見鬼。
諸伏景光自己想死,那就他媽的成全他!
把喋喋不休想把自己拖走的鬆田從窗口扔出去,諸伏景光仿佛不覺得炎熱難忍也未被黑煙嗆得室息,他就這樣靜靜地回身,麵向已遍布視野的熾烈火光發呆。
斷裂的橫梁轟然砸落在地,一端狠狠摩擦過無比脆弱的牆麵,劃下一長道扭曲碳化的留言,順勢將燦金光點飛爍的火焰引向未失陷的前方,一端表麵碰撞出深黑裂痕,將他們裝裝樣子追逐的綁架犯壓在梁下。
隻露出半截身子的男人黑紅相間的麵容模糊不清,他似乎誤解了另一個人滯留於此的用意,眼中光芒未滅,顫顫菱巍地伸出手,朝一動不動的那人呼喊∶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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