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番外3·22(1 / 2)

如果說他們本質不熟,隻能相對無言就太沒有人情味了,這其實並不是源千穆第一次突然心血來潮找降穀零閒聊。

不隻是他,其他人都有冷不防被源千穆叫住,一頭霧水地跟他落到隊伍的最後,接受一問一答式快速問詢的經曆。

一切得“感謝”諸伏景光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嚇,源千穆怒不可遏之餘,猛地意識到了放養主角團靜靜蹲在精神病發酵的領域長蘑菇的隱患,縱有千般不滿,也還是停了停躲閃的腳步,把死纏爛打扒上他(他自己也半被迫地默認了)的主角團挨個戳了一遍。

重點關注對象一號是已出現人格分裂傾向的降穀零,二號是找死失敗後猛然頓悟,開始往另一領域變態發育的諸伏景光,需要盯一盯恢複情況的鬆田陣平可以算三號,剩下兩個人在接觸後雖然也隱隱覺察到些許古怪之處,但源千穆根據嚴重性排位,毫不猶豫地把萩原研二和伊達航排到了後麵。

他擰著眉毛打量一圈,除了班長,沒看到能讓自己順心的會喘氣的生物,麵上的嫌棄反複疊了幾層,最終隻能認命,打算先把降穀零解決了,諸伏景光挨了一頓揍,平時順著他的話聽一聽,放那兒不搭理就行了,暫時出不了大事。

不過,話說得簡單,要解決降穀零卻沒那麼簡單。

因為降穀零不愧主角之名,麻煩程度首屈一指,是個該機靈的時候死不拐彎,不該敏感的時候高度警覺的神人。

這種人防備心極強,打草驚蛇一次便會立即將內心封閉,BOSS這個社恐勉強自己親身上陣當心靈導師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讓他爆發演技跟疑神疑鬼的病人鬥智鬥勇,實在太過為難。

他沒辦法,乾脆拉著所有人都來尬聊,讓降穀零誤以為他的反常行為源於心態的轉變:甩不掉就加入啊不是,要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優秀警界棟梁,必須學會構建良好健康的社交關係——

“大家相逢就是緣分,所以,要和我們好好相處,愉快地、平平淡淡地過完警校培訓剩下的時間?”

“……”

源千穆(艱難):“嗯,大概。”

“這個借口、不是,理由真好啊,太讓我感動了!喂小陣平班長零景聽到了麼沒聽到我再幫忙重複一遍,好消息啊好消息,小千穆要和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今晚就買酒來慶祝吧!”

“?沒人要和你們做一輩子的——萩·原·研·二!!!”

總之大概流程就是這樣,雖然極度浪費時間,大家都開心了,隻有BOSS一個人不幸,但實際效果頗好。

降穀零沒有發現他不辭辛苦繞了一大圈做掩飾的真正目的,每次抽空練習社交的源千穆隨機抽取到他,他都毫不懷疑,積極配合,就著一夥人之前沒說完的話題和一臉麻木的同學繼續往下閒扯,扯得相當自然,偶爾瞥見紅發青年突然卡殼後仿若牙疼的表情,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努力克服自己的性格弱點,開朗擁抱新生的源千穆同學十分可敬——雖說在組織的降穀零眼裡,為做一個好警察而奮鬥的“可敬”更應該是礙眼的“可惡”才對,可他總是不知不覺地笑出來,事後隨手摸到了自己僵硬翹起的嘴角,才臨時開始惱怒地反省:

降穀零啊降穀零,你在笑彆人還是在恥笑自己?太鬆懈了,源千穆既是要軟化的目標,也是不容小覷的強勁對手,絕不能一時大意在他麵前顯露破綻,更不能忘記,源千穆隻是“降穀零”的朋友,不是降穀零需要關心的——

話是這麼說。

當他把源千穆領到自己宿舍門口,正要把門一鼓作氣全打開之時。

“?!”

降穀零冷不丁想起了一件事。

“等一下、千穆你等等我先收拾收拾房間!”

開門關門僅用了一瞬,他的身體比理智更快地把源千穆甩在了門外,自己一個箭步先衝進房間,抓起床上疊成豆腐方塊的被子用力抖開,身影宛如遊龍般飛速掠過,一陣旋風刮起,宿舍內最顯眼的桌椅棱角便被蓋住。

情急之下,床頭漏出的兩邊尖角實在沒找到足夠厚實的遮擋物,降穀零乾脆將床單一把扯下來,揉成一團胡亂壓在床頭,不管底下遭了劫的床褥有多亂七八糟,先擋住再說。

好不容易在三十秒內大致收拾完了,他沒來得及鬆口氣,匆忙審視自己的勞動成果,卻對粗看沒毛病,細看哪裡都是危險物品的結果非常不滿意。

貼牆而放的書櫃無處可藏,唯一可慶幸的是上麵沒放幾本書,僅有的一把椅子被罩住,房間裡除了單人床外沒地方坐了,視野轉移到床鋪,昨晚睡不著時刻意壓到枕頭下的軍刀坦然暴露於白熾燈光下,來串門的同學隻要不瞎,一眼就能看見。

降穀零的目光像被那把通體深黑的短刃磁性牽引,直至某一刻仿佛被冰冷寒意紮到了瞳孔,才恍然回神,不敢相信自己忙活了半天,竟然還出了如此之大的紕漏。

腦中沒來由恍惚,他好似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失誤。

警校生降穀零的宿舍不可能藏有危險的武器,他更不會將任何一個闖入自己領地的人視作戒備對象,暗中將武器留在身邊……反應過度不符合情理,而且,“降穀零”也不會懷疑並傷害源千穆……

對,是這樣沒錯,“降穀零”肯定不想如此冷漠地對待他的朋友。

降穀零轉瞬就將自己說服,惱人的矛盾感再度蕩然無存。

徹底輕鬆下來的他剛把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軍刀握起,打算藏進衣櫃裡。

“叩、叩、叩。”

放慢三倍速的沉沉敲門聲,仿佛醞釀著瀕臨爆發的低氣壓。

“降穀零,你想在裡麵從零開始建一間宿舍嗎?”從門外透進的熟悉嗓音咬牙切齒。

“……!”

降穀零醒悟了,比起掛心疑似患有尖銳恐懼症的源千穆,他更應該擔心當場鴿了千穆的自己的生命安全。

源千穆算是見識到了,原來主角這種生物比想象中的還要神奇數倍,竟然真能做出把“客人”晾在走廊乾站十分鐘,自己待在裡麵發呆的事。

然而,終於被引進門的他抬頭一看,被狗刨了似的兵荒馬亂場麵急吼吼地撞入眼中,BOSS又驚呆了:“……”

降穀零,反派BOSS最大的敵人還得是你,居然吝嗇得連根椅子都不想給——

所以一對一談心的開場鴉雀無聲,氣氛尷尬到讓人窒息,不是已然在心中後悔了109遍的BOSS的錯,隻能怪降穀零自己。

宿舍的主人和從隔壁過來串門的客人坐在沒有床單和被褥的單人床上,麵朝牆壁正襟危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玩誰先動先死的遊戲。

一個人麵無表情,像是在被迫把自己升級成社牛之前,先行在好心主角的幫助下鍛煉自己的氣量和血壓上限。

另一個人心裡姑且有點數,知曉聰明絕頂的自己這次乾了件蠢事,自尊心五味雜陳地翻湧,短時間內抬不起頭——有的降穀零一刻不變地板著臉,好一副高傲倔強的模樣,實際心裡一團亂麻,緊張思索著應該怎麼開口、怎麼下台階。

“傲慢”在組織成員身上頗為常見,但在從小長在組織的實驗體這裡卻是十分少見,降穀零至少有十三年的時間絕對與這份奢侈的自信絕緣,隨後他突然離開了,連著景一起被投入了一個陌生卻廣闊的新環境。

不應萌生的高傲悄無聲息地抽枝長大,降穀零眨眼間就變了一個人,仿佛他本該就是這幅頑固執著、咄咄逼人的樣子,即使有“故意偽裝成另一個人”的官方答案,這一變化本身就很奇怪。

正因為變得太快,他還沒能總結出以新的自己應對新環境的行為準則,就用【任務】為借口逃開了。

如今身陷窘境,降穀零自己一時間束手無策,靈魂被撕扯的暈眩感不出意外地襲來,而他亦無所覺,還在想著,設定裡的性格就是高傲固執的“降穀零”會對千穆說什麼?開口的第一句話要怎麼道歉?

“抱……歉,房間裡不怎麼乾淨,我本來準備回來大掃除的,結果來不及……乾脆就先遮一遮。”

差勁的解釋,一聽就是謊話。金發青年衝動說完後眉宇頓時緊蹙,麵頰不自在地抖動,幾乎要深歎出聲,悲戚於“降穀零”竟會如此沒用。

如果是他自己,一定能想出十幾種更完美的開頭方案,絕不會脫口說出不過腦子的話——呃?好像忽然想了起來,他自己就是想不出來該怎麼開口,才會……

“謝謝。”感受到被特彆關照的源千穆禮貌道,“如果你能在關門之前跟我打一聲招呼,我會更加感謝你,回宿舍坐十分鐘再過來。”

言下之意:白罰站了十分鐘,這個仇我記住了,半年內彆想我忘掉。

“……”

無論哪個降穀零,在源千穆麵前都不敢造作,隻能老實地耷拉起金毛的皺耳朵。這是一種源自本能的絕對壓製,降穀零一度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幾年後才弄明白原因。

——因為BOSS就是英明神武,BOSS永遠是對的。

BOSS從始至終隻看到了一個傻裡傻氣、給自己添堵第一名的降穀零,那麼降穀零就隻有這一個,他可以自行選擇把自己變成什麼模樣,卻再沒有機會把自己拆成支離破碎的多麵人。

不過時間回到BOSS尚未暴露身份的現在。

降穀零在紅發青年似是不帶脅迫的目光直視下動彈不得,想扣緊麵具又沒來由地遲疑,差點就頂不住,更沒出息地當場返璞歸真。

所幸他還是夠倔強,卡死在最後一半硬是不肯退縮:“好吧,我承認,其實是跟你開玩笑的,我……”

“哦,那真巧,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什麼?”

仿若被對方唇角淡得近乎不可見的笑晃到了眼,降穀零一怔,眼底隨即浮起的驚愕,不亞於糧儘彈絕時驟然發現了新大陸。

源千穆居然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令人震驚的不僅是開玩笑這件事本身,還有他其後提到的內容。

“開玩笑的部分是後半句話。我已經非常感謝你,不可能更感謝了。”

源千穆說著,深切感到了渾身爬滿螞蟻的不適應,於是單方麵認定費力擠出來的微笑不適合自己,迅速將嘴角的弧度抹平:“之前沒找到直說的機會,現在對你說應該也是一樣的,我的意思是——我,還是比較感謝你們的關心。”

還是極其不適,甚至全身上下包括不得不肉麻的嘴,哪裡都不對勁了,BOSS大抵在心中將逼得自己必須“虛情假意”的精神病患者暴打了無數次,說到後麵,語速快到聽不清吐字,急求趕緊走完流程趕緊解脫:

“我如今的情況比之前好了不少,不至於看到什麼鋒利的東西就應激,是的你們也不用表現得這麼誇張正常些就行,這事你之後可以跟他們幾個也說一下,我就不用再說一次了不過天天用勺子吃飯你們不覺得累麼?”

轉移話題的意圖顯而易見,難免因為倉促有失BOSS的水準,隻是區彆也不大,反正降穀零的注意就沒被轉移走。

“真的麼?!”

“我自己說的,難道還能是假的?”

“這還真不一定,你明顯就是熱衷逞強的那種人……”

“話說得這麼自信,你很了解我?”源千穆反問。

“……”降穀零噎住,氣勢弱到一半,卻又重新理直氣壯,“還行,沒有全部了解,但至少知道你是個什麼人了。”

“我是個什麼人,你先說說。”

“呃,確定要我說?”

降穀零出於求生欲遲疑了幾秒,事後證明他做得很對,源千穆並不想聽笨蛋發表點評,他怕心理治療開始前病人就被他親手送進醫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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