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穆得到了自己還算能夠接受的答案,徹底放下了一顆心。
習慣性的逃避心理自不可多說,他放心之後還是該乾嘛乾嘛,刨開基本的睡眠,一日之中有大部分時間花在實驗室,剩下的休息時間分得零散,固定散步一小時,進廚房做做飯…….
本質沒什麼改變,至於看間接幫忙的赤井秀一稍微順眼的那一丁點變化——能頑強挺過一周就不錯了,攤上一個宛如會行走的人間凶器、偏偏還人菜癮大的廚房殺手,聖人在世也能被他氣死。
源千穆並不在意赤井秀一是FBI還是組織的棟梁之才,原因還是那句話,他們不熟,赤井秀一無論是什麼立場都妨礙不到他,如果前FBI王牌探員搖身一變自己人,反而更方便。
從赤井秀一口中摸清了情況,BOSS就很沒良心地把沒了用處的男人拋之腦後,畢竟他的腦子裡要塞滿更重要的事情。
在他倆進行那場真誠的推心置腹以前,源乾穆每次都要等到飯點,從實驗室走到餐廳後,才想得起療養院裡還有赤井秀一這個人。
後來..行吧,也算不得有多後。
赤井秀一仿佛一夜之間心思通明,在攤牌的第二天清晨便嚴肅表示,他們已經是互通真名,甚至明示身份的親密關係了,千穆君如此以誠相待,他赤井秀一定然肝膽相照,獻上生命以感謝這份了不得的信任雲雲。
然後他熱情地端上了兩份早餐,聲稱均是自己親手製作,滿滿都是感激和心意。
源千穆當然不會懷疑他弄虛作假,畢竟有本事把最簡單的雞蛋餅煎出一圈焦炭,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是。
有必要麼?
BOSS無語∶你的誠意就是重複過去的一個月乾的事,堅持不懈浪費食材,每天炸一次廚房?
請您原諒,以前是我不夠努力,您的愛重給了我莫大的鼓舞,相信在您的關懷下,我有充分的信心…
赤井秀一正色∶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您的尊貴身份後,侍奉您就是萊伊的責任,我義不容辭,換人來做事不見得有我這麼妥當。''
這倒是實話,赤井秀一除了不會做飯,個人能力絕對超標,把療養院方方麵麵的雜事打理得十分妥帖。
任務對象病的病小的小,他這個青壯男子在這裡能幫上很多忙,臨時抱了抱佛腳,便把病人和小孩兒好好照顧了起來,被困在荒郊野嶺當個憋屈的生活助理屬實大材小用。
光是廚藝這個缺點就夠致命了,還是退貨好了。
不,請相信我,我對自己有信心…
都說了這不是指不指點有沒有信心的問題,你以為你是降——沒什麼,有問題的是你這個人,死心吧。''
赤井秀一∶!
雖然看不太出來,但基本忘記自己是狙擊手的菜伊乾部的確深受打擊,黑泥做的心臟大概裂開了一條縫。
他從不信什麼天命注定,在方法找對了,操作也沒錯的前提下,非要說是人的問題,那就是還不夠努力。就像殺人一樣,總要多練幾次才能熟練起來,從菜鳥初嘗試,一不小心被血柱噴一臉,飛速進步到輕車就熟,對諸如用什麼手法割喉最迅捷這種細節問題了然於心。
赤井秀一還對源千穆某次脫口到一半就吞回去的人名頗為在意,直覺告訴他,這個降字開頭的家夥定然是個人物,看源千穆那意思,對方似乎能和他做個強烈對照組,他是沒有天命的反麵教材,而對方是深受廚神保佑的天命之子——隨手捏一個三明治,都能達到讓人感動落淚的美味水平?
源千穆對降某某的事情隻字不提,赤井秀一再好奇也沒法從他口中挖出情報,隻好先將降字記下,等以後再慢慢查。
許是最近日子過得太輕鬆,吊兒郎當本性死灰複燃的男人並沒有及時察覺,他真想問的話,其實是可以從源千穆的嘴裡套出話的,頂多付出一點把BOSS惹怒的小代價,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可BOSS的身體不好,火氣傷身,他為了樂子的可持續性忍了。
但後麵還有一個以後——想要調查點什麼,就得先離開療養院,離開療養院的前提是什麼自不必多說。
赤井秀一的本能狡黠地把這個至關重要的前提含混了過去,他在療養院待得相當舒適,這裡有謎團重重的克托爾、哦,千穆君,有不知怎麼越發活潑起來的小表妹,他逗完這個玩那個,整天樂不思蜀,根本沒想過遲早都要離開的事。
至於先後引起他的注意,他一心想要勾住不放的那兩條大魚——貝爾摩德和Gin在乾什麼來著?算了不是很關心。
時不時被催著彙報就夠煩的了,赤井秀一的興趣一旦轉移,當場就把前麵的目標徑直一丟,不管了。
他如今最大的興趣叫做源千穆,稍次一些的是磨煉廚藝,兩種興趣完全可以共融。
所以赤井秀一更不可能滾出廚房了。
不僅不滾,他還想得寸進尺∶隻要您能抽空指點指點我,幫我看一看問題出在哪裡,我一定能成功,做飯又沒有多高的技術含量,不可能次次都失敗。
源千穆∶沒空。
您在實驗室待得似平有點太久了?為了您的身體著想,密碼我換過了,您的午休時間需要延長,我問過誌保,您至少要休息兩個小時….…….
也不是完全沒空,從午休的一個小時裡抽十幾分鐘出來就行了。
成交。
嘖。
三人裡足有兩人高興的交易達成,源千穆是唯一不高興的人。
他的研究時長被迫壓縮,赤井秀一總會精準地卡好時間,在他和誌保不情不願從地底上來的十分鐘前收拾乾淨一團糟的廚房。
美名其曰是幫忙總結失誤和經驗,可他冷著臉過來,先聽廚藝界百年難遇災星的自我陳述,再看盤子裡淒然橫死的食物遺骸,第一時間氣血上湧。
雖然沒到頭暈目眩眼前發黑的程度,但總結是總不出來的了,緩了緩,斜眼看到杵在旁邊沉思鍋有問題菜有問題的黑發男人,BOSS的血壓又是一飆。
讓-邊去!
極其克製才把滾修改成讓,額角青筋跳動的BOSS—把搶過所幸還能用的鍋鏟,把還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的男人踹去洗鍋,自己重新麵對稀稀拉拉剩下的食材半晌,終於認命地挽起袖子,洗手,做飯。
源千穆的脾氣本來經過一年多的修身養性平和了不少,然而,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遇到赤井秀一個憑廚藝幫他間接性心焦氣躁,間接少活幾年的可怕男人。
如果不是考慮到誌保還要長身體,不能吃得太隨便.….
BOSS每次都要用這個萬能理由來說服自己,不然他氣不順,越氣越想仗勢敲死自己這個催命的下屬。
我一點也不介意隨便吃。守在廚房的茶發女孩秒接話。
早點吃完=早點午休=早點去實驗室,宮野誌保絲毫不擔心自己長不高,瘋狂科學家不拘泥於外表是一個原因,還有便是她家裡人長得都高,遺傳基因很有優勢,而且缺了什麼營養,自己調調營養劑就能補回來。
好吧,在被源千穆接管之前,她就是這麼乾的,姐姐進不了研究所也就管不了她,那時的日子過得才叫充實-
想都彆想,老實吃飯。
…蠢蠢欲動小天才一秒敗退。
既然這麼著急,那就還是老樣子,幫我把這些菜再洗一次。那邊那個,切菜的部分交給你了,搞不懂就是一份普通的炒肉怎麼能…算了,我是怎麼做的,你自己看。
千穆哥不高興得太明顯,宮野誌保長期處於封印狀態的情商稍稍覺醒,出於對提前預定實驗體心理狀況的擔憂,她思索了一秒,問出了一個她平時絕對不會關心的問題∶哥,萊伊為什麼要對你用敬語?
源千穆正往鍋裡倒油,聞聲頭也不抬∶因為他就該對我用敬語。
自掌勺人開火熱鍋起便被勒令貼牆站,高大身影莫名蕭瑟了兩圈,顯得弱小卑微失落無助的萊伊∶因為千穆君是我們的BOSS。
宮野誌保好像聽見了,又好像一個字沒聽清∶哦。等等千穆哥!不要趁我不注意往裡丟胡蘿下!
明明是真相,但連正處於單純浪漫年紀的小女孩也不信啊。
如假包換的BOSS小小地無語了一下,轉念想到自己確實名不副實,那就沒事了,神秘莫測的那位先生跟死宅研究員格蘭多納有什麼關係?
對吧,黑衣組織的BOSS哪裡可能混得這麼慘。
源千穆強行一拖二,浸沒在廚房嫋嫋升起的油煙裡,一刻不停地開始忙活,很難想象如果這個家沒有他,剩下兩個天天翹首以盼開飯的人要怎麼幸福地活下去。
剛剛說了什麼……
家?
再平淡不過的一個字符,一個名詞,似乎在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那裡還有額外的定義,道理說來簡單,但對某些人來說,理解起來就難如登天了。
剛出生就失去父母,和姐姐聚少離多的宮野誌保不能理解,她隻知道姐姐很重要,但並不確定為什麼重要。
父母弟妹皆在,然而相處模式分外扭曲的赤井秀一沒有感觸,他本人對家和家人的態度意外地簡單∶有總比沒有好,但家人們湊到一起時通常都不怎麼愉快,還是各自散開舒心。
而父母雙全等於雙亡的源千穆,卻和他們不同。
雖然他自己從未口頭承認過,但心裡早就悄悄確認了,Gin和莎朗都是他的家人,多虧了他們,他才能知曉家人這一存在的意義,家人之間又應該怎麼相處。
聰明的小誌保是他的半個徒弟,也算他認下的妹妹,兩年相處下來,可以歸入到家人範疇——赤井秀一?
平均一天氣他三次屢教屢不改臉皮賊厚自覺上來稱兄道弟的家夥當然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