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衝著劉瑜合什道:“稍候。”便入了那暗道裡,過了半刻鐘,方才出來。
他手裡捧著一個木盒子,放在案幾上,又歎了一口氣:“其實貧僧不應將此物相托與汝。”
“但大家都忘記了,都忘記了,付於予汝,也算,我等對呂相爺有個交代了。”
劉瑜看著七十來歲的老和尚,悲傷得不行,他也猜到了幾分。
特彆是他提起呂相爺,剛才一開始,又問是不是姓呂?
恐怕是呂夷簡為相時,建立起來,以和尚的身份作掩護,派往遼國、西夏秘密情報係統。
如果這樣,倒就說得通了。
他問姓呂,應該就是呂夷簡;姓夏,大約是夏竦;至於姓晏,劉瑜一時卻想不起誰了。
後麵的範應該指範仲淹,韓就是指韓琦,富便是指富弼。
這些人物,都是至少做到樞密副使的,恐怕當年這些大佬,對於這個情報係統,都有參與過的。但這個時期,這幾十年裡,黨爭太劇烈了,這些大佬們,失勢時連自己都保不住,誰還記得這茬?
劉瑜心裡是頗為同情的,被遺忘的情報人員,有什麼比這更悲催的?
而且他們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工作,比如那被鐵鷂子一路追殺到大宋的那位;
也比如一路在北婆台寺當了一輩子和尚的這位。
於是劉瑜開口安慰他道:“倒也沒忘,下官今夜,不就來尋大師解惑了嗎?”
老和尚苦笑道“左正言,貧僧已七十有三。”
“若真是有人還記得我等,左正言便不是這樣來的。”
情報係統,總歸是有接頭的暗號、切口。
要真是當年建立這個係統的那些大佬,讓劉瑜來的,不說得給他個“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之類的切口暗號,起碼也給個信物之類吧?至少一來就該來找老和尚,而不是去盤問主持啊!
劉瑜被嗆得不好接話,隻好尷尬地訕笑起來。
老和尚把那盒子上,如同蜘蛛一樣的鎖頭打開了,裡麵有一隻鐵筒,旋開了,是一卷油紙包得嚴實的紙,一疊紙,一疊從西夏送到大宋,承載著許多鮮血和人命的紙。
劉瑜的眼中一緊,他知道,這就是他要找的東西了。
也是西夏人,不惜派出鐵鷂子到大宋京師來,想要得到的東西!
這到底是一疊什麼樣的紙呢?
接過這一疊紙,那怕是劉瑜,也頗有點小心翼翼的。
正因為知道這裡麵的付出,才明白它的沉重。
很多事情,邏輯一理順了,就顯得很明白。
例如帶著這疊紙,到達大宋京師的,隻有一個人,但帶著它出發,絕對不止一個人。
任何一個見識過鐵鷂子本事的人,都不會天真的以為,單身匹馬,能在鐵鷂子的追捕下,千裡迢迢到達汴京。從西夏到大宋京師的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多少鮮血,灑在這路上。
老和尚漸漸平靜了下來,平靜讓劉瑜有些坐不住:“因為都忘記了,忘記了我們這些人。信物都不濟事,前幾年,更有兄弟在邊關,去報信時,衙門壓根不認當年的信物,直接當瘋子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