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時趴在桌上的劉瑜聽著這話,用力撐起身子,舉杯指著程頤笑道:“你哥哥又不是二八少女,我亦也無龍陽之好,我需要跟他套交情嗎?算了,你已自外於我,不喝酒,就滾蛋吧,彆在這裡當蒼蠅,去吧,去吧!”
佛印暗叫一聲,要糟!
因為劉瑜不說話,裝醉的話,這事也就過去了。
笑柄就笑柄吧,笑上三兩個月,總有新的官場笑柄出來不是?
再說隻要劉瑜於任上,沒鬨出笑話,也就談不上笑柄了。
可劉瑜這麼一回嘴,那就麻煩了。
程頤要不把劉瑜批翻批臭,那他自己灰溜溜地走了,不就成了劉瑜所說的“蒼蠅”?
不單如此,佛印接下來,才發覺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因為他忘記,身邊還有一個也喝得差不多的大嘴巴,蘇軾蘇子瞻。
劉瑜說了那麼一句,便又趴回在案幾上,眼皮都快抬不起來,蘇東坡卻就接腔了:
“子瑾莫要看輕了人!他那兄長,指不準是王半山呢!”
劉瑜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喃喃道:“蘇大胡子你聾了?他姓程!伯淳的弟弟嘛。”
蘇東坡把杯中酒喝儘了,卻就笑道:“噢,那就是你不對了,怎麼可以去攀附八品大員?”
這話一出,程頤臉上就掛不住了,一陣青一陣白的。
的確要論品級,劉瑜還比程顥高啊。
蘇東坡這張嘴就算被貶時都管不住,彆說現在了,他壓根就不準備到此為止:
“不過他可以拜他人為兄嘛!來來,這位還請說說,您拜的是曾魯公?還是韓魏公?或是富鄭公?還請示下,也好教我等,分清這劉某人攀附權貴的不堪啊!”
程頤真心生氣了,戟指著蘇東坡罵道:“汝安敢辱我!在下豈是這等樣人!”
論罵戰,蘇東坡怕過誰?於是接著蘇東坡就來了一句:“難道拜了入內都知之流為兄?”
入內都知那就是太監了。圍觀的人群裡,不禁就爆出一陣轟笑來。
卻有人低聲說道:“匪夷所思,程正叔竟然吃了癟?”
“蘇子瞻之大能哉!”、“非也,劉白狗那一句‘滾蛋’,卻是絕地反擊的神來之筆!”
但程頤正是所謂學富五車,他豈會這麼作罷?
士大夫論戰,也不是抖小機靈的,引經據典才是王道,而這恰便是程頤所長!
程頤當下深吸了一口氣,衝著劉瑜說道:“孔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而任重鮮不及矣。’王曰:’德不稱其任其禍必酷能不稱其位其殃必大’”
那圍觀人群裡,便有人低聲竊笑:“來哉!”
“惹得程正叔動了真火,劉白狗這回必定聲名掃地!”
程頤這話一噴出來,連半醉的劉瑜都嚇得撐起了身子,瞇著眼睛問道:“你這是放大招,詛咒係?哦,哦!”
劉瑜卻是酒氣上湧,打起酒嗝來了,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程頤這話,不單是嘲諷劉瑜德不配位了。
後麵“鮮不及矣”就是詛咒了;
再後麵程頤又引用東漢王符的話“其禍必酷”、“其殃必大”。
這連不識字的,都知道是詛咒啊!
連接打了好幾個酒嗝,劉瑜甩了甩腦袋,抹了一把臉,拍了拍蘇東坡:“子瞻我兄,上!”
“好!”
蘇東坡也是喝得差不多,聽著拍案而起,但他還沒開口,卻就發覺不對了。
因為劉瑜又說了一句:“咬他!”
蘇東坡氣得回身一巴掌扇在劉瑜腦袋上:“子不善酒,何故綠蟻杯杯飲勝!”
“我沒醉,蘇大胡子你醉了就坐著,彆發酒瘋,看我咬他!”
劉瑜一把按下蘇東坡,搖搖晃晃就站了起來。
蘇東坡點了點頭:“好,上,咬他!”
佛印看著都要哭起來了,這兩位看來都是酒到差不了,隻是他這個清醒的,扯了這個扯那個,不禁回身對程頤說道:“正叔,這兩位都病酒至此,何不他日再作理論?”
程頤也覺得欺負這兩個喝醉了的,有些勝之不武,但他先前那桌,卻有人叫囂:“正叔!蘇子瞻或是病酒,劉白狗不過詞屈借酒遁哉”
於是程頤又回過身來,負手而立,仍舊那天地正氣集於一身:“劉直閣,不論你真醉假醉,言已儘矣,好自為之,否則,莫謂言之不預!”
圍觀人等紛紛搖頭,劉瑜這番算是栽了大跟頭了。
但正當大家要各自散去回席,程頤也準備回去跟朋友喝酒之時,卻就有人開口道:
“程正叔久有盛名,卻趁人病酒,無力反駁之際,橫加妄言,見弟知兄,程家昆仲,不過爾爾。”
這位也是狠,連程顥也罵上了。
程頤回身厲聲道:“閣下何人?既有教於我,何不移趾過來一述?”
這邊蘇東坡打了個酒嗝,卻是趴在桌上道:“那誰,要小心,人家哥哥是八品大員,你過來是要高攀麼?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