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劉瑜開口,李宏就否定了這個思路:“回稟章相公,這怕是不成的。要換地方,就得遠一些才成,一兜路,就得十天八天耗在路上,萬一路不通,那還得再繞;再就是這野渡,遙遙望得見對麵,大約就是兩岸距離比較窄的所在,若是換彆處,這大河中間到底有沒有凍結實,咱們都不知道,一旦有事,連人帶馬陷進冰裡,那是神仙也沒輒了!”
“先派幾個人,輕裝過去,看看地形如何吧。”劉瑜也知道這時候不可能花太長時間討論,於是他便拿了主意。
然後又對章惇說道:“那因著便溺被拿下的四個人,由子厚去辦吧。”
“交給我。”章惇笑了起來。
他也沒有問劉瑜,那接下來後者要做什麼。
這就是默契,似乎從去梁園的路上相遇,他和劉瑜就有一種默契。
劉瑜也沒有解釋為什麼,他說完之後就站了起來,示意李宏自去辦差。
然後他走到那些披掛整齊,準備隨時衝鋒的皇城司親事官麵前,低聲和他們攀談,一些家長裡短,一些日常瑣事,不時會有和善的低笑,不時劉瑜會伸手拍拍他們的肩膀,擂擂他們厚實而冰冷的胸甲,走向下一人,依舊是低語,也會有親事官在聊了一會之後,頗為激昂:“願為直閣效死!”
他就這麼慢慢地聊過去,李宏指派了兩個探事司的親事官卸了甲,又叫上吳十五,教他們三人換了平常百姓的衣物,先過去南岸探一探地形。三人出發前,原想看看劉瑜有沒有什麼交代,劉瑜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自去便是。
跟那三十準備上馬衝陣的親事官聊完,劉瑜便走向那二十個執弓的親事官,依舊的細語,依舊低笑,不知不覺之中,大家竟都有種期望,期望劉直閣也走到自己麵前,也和自己說上幾句話。
聊完了這二十人,劉瑜便走到那些家仆長隨之中,仙兒本來想過去劉瑜身邊,卻見著後者緩緩搖了搖頭。她是和他經過好幾番生死的,自然知道,此時劉瑜是認真的,是撒不得嬌的。她不太明白為什麼,但劉瑜一旦認真,她便會聽她的少爺。
在這野渡之畔,劉瑜花的時候並不多,不到半個時辰,但所有人他都聊了一回。
然後他回到剛才的石塊上,跟章惇、李宏相商的石塊上。
“子厚辦妥了?”
章惇點了點頭:“一時分辯不出,哪個是奸細,我殺了兩個,他們便招了,四人都是。”
“這麼久還沒回來,作好準備,我們可能要強突過去。”劉瑜對李宏吩咐道。
“諾。”李宏沒有多話,匆匆離開去安排了。
劉瑜下了決心,實戰怎麼操持,那就是他的事了。
“子厚,也許我們會死在這野渡。”劉瑜突然幽幽對章惇說道。
“餘下的人裡,還有奸細?”章惇皺眉問道。
劉瑜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因為事情超過了他的預期。
至少那些皇城司的親事官裡,就有二十幾個,很可能不太可靠。
肢體語言和心理側寫,並不真是讀心術,劉瑜隻能確定,這二十幾人,暗中都負有某種使命。這二十幾人,也許是新黨或舊黨派過來的人手,也可能是細作,也可能是瞎征安排、收買的人手,到底是哪一種,這就不是他能確定的事了。
“你的長隨從人裡,至少有八人是不太對勁的。”劉瑜說著歎了一口氣。
章惇也沉默了,他挑出來跟著西行的人,自然是覺得可信,才會選出來的。
可他也相信劉瑜不會亂講,至少,之前便溺那四個人裡,其中一個就是他的從人,剛才就招供了,承認是細作。
但就在這時間,劉瑜用力地搓了搓臉,卻站了起來:“不,我們不會死在這渡口。”
章惇猛然抬起頭,卻看見劉瑜向他伸出手:“彆忘記,我有三壺箭。”
“劉子瑾的箭,總是出現它應該出現的地方。”他很認真地對章惇這麼說道。
章惇的眼裡,有一些東西仿佛被點燃,他用力地握住了劉瑜的小臂:“章子厚也有劍。”
儘管生死之間,劉瑜的箭就是一個笑話。
但不知道為什麼,章惇握著劉瑜的手,卻掃儘了之前心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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