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林外蕃部的驚叫裡,姚兕拆開了那把弓,把它仔細收進背上的皮箱。
哪怕麵對接下來的死亡,他也不肯將就,他是愛弓之人,也隻有他這樣的愛弓之人,才能射出這樣的箭。
但樹林外的追兵終於進來了。
不是他們特彆精銳,而是另外有兩三百騎會合了他們。
這新來的兩三百騎,是之前被姚兕等人殺得崩潰四散的兵馬,然後重新彙集起來的。
如果姚兕身邊有七八人,那怕以十人對四五百,姚兕也有信心與其一戰。
因為這是四五百個驚弓之鳥!
但可惜他沒有,他隻有一個人,一把刀。
一把刀如何對抗四五百人?哪怕他們全都是驚弓之鳥!
姚兕不知道答案。
他所知道的,對方進入了樹林,於是他隱身在黑暗裡,把握著他的刀。
然後按著劉瑜的教導,下黑手,在對方的隊尾,慢慢的,把刀尖捅進對方的後心,同時捂上嘴,轉動刀柄。
可是他真的不合適做這樣的活計,他是沙場上十蕩十決的將軍。
他能左右開弓,他能以少勝多,但他不是刺客,也不是殺手。
白玉堂乾這種事,都要比他強一百倍。
姚兕僅僅乾掉了兩個,就被發現了。
他所能做的,也就隻有在林間狂奔,認準了東邊,用儘所有的氣力狂奔而去。
或者他幻想著,穿過樹林,就秦州?
連那些追兵都不知道,為什麼姚兕要這麼往東邊跑?
因為四五百人包抄著,他肯定不可能跑得掉啊。
但他仍在奔跑,仍在奔跑,直到他被一根老樹根絆倒。
策馬而來的蕃兵,緩緩地走到他身邊停下,大聲向同伴吆喝:“這是我的功勞!”
“唰!”然後這名蕃兵的額上,就長出了一截箭杆,杆上有鮮豔的箭羽。
西軍之中,秦鳳邊境擅射的也不隻是一個姚武之。
姚兕的眼力很好,他看見了那箭上的羽毛,喜歡用這麼鮮豔羽毛的,而且箭法又好的,那卻就不多了。
“劉太尉!敵有四百五十騎!”姚兕放聲大叫起來,他並不怕死,他隻是不願成為待宰的羔羊,因為他的背肌、手臂,如果要將那把反曲弓完全開滿都做不到,剛才射出那八箭,全都是半開的弓。抽冷子捅人還行,至於正麵對敵,抽刀作戰,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他跑,哪怕在奔跑中,被一箭射死,被一刀砍死,總也好過,呆立原地,伸長了脖子讓人砍吧?
但他絕對不想把劉昌祚也陷進來,因為他認得這箭,大約十有八九,就是劉昌祚過來了。
秦州還有多少兵馬,姚兕很清楚的。
他對劉瑜現在倒是很服氣,但劉瑜再犀利,也不可能憑空變出兵馬吧?
以姚兕想來,劉昌祚能帶多少人馬來?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隻怕連馬都配不齊,更彆說和姚兕手下那樣,用最好的刀,最好的甲,選的也是最好的兵。那一般的西軍,百來號人,扛這四五百青唐騎兵,真的不一定能扛得過,何況後麵還有越來越多的青唐兵馬在聚集過來。
但隨著他的呼喊,回應他的,是呼嘯破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