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小妹把剝好的桔子遞到麵前,如夢終於也隻能伸手去接,咬牙道:“多謝。”
蘇小妹又躺了下去,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回還能籍著蘇小妹的名頭,以著向來跳脫的籍口,便有什麼不是,他們也不會計較。下次,便沒了這一層,我便是他的妻,人家看著我,若有什麼不得體,那便是劉妻有失禮儀了。”
她這明顯就是在提醒著,自己在劉家的地位。
劉瑜看到這一幕,大約會很吃驚。
因為現在的蘇小妹,跟和他在一起的蘇小妹,可以說完全截然不同,簡直就是一位王熙鳳。但人都是逼出來的,若無蘇小妹這古靈精怪、潑辣的性格,這生活再怎麼狠著壓迫了,那也逼不成王熙鳳。
至於那種有了不開心,一腔才情寄予殘墨,朦朧月下,忍氣吞聲寫斷腸,那是畫圈圈的朱淑真,絕對不是蘇小妹。
她是蘇小妹,便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蘇軾,她也不曾退讓半步。
“把人手調過來,把賬結好了,自然讓他們回去莊園裡,我不想說第二次,你明白嗎?”
如夢放下那個桔子,行了一禮:“妾身明白,姐姐,容妾身先告辭了。”
很生硬的話,很生硬的舉措,無不說明,她已憤怒到了極點。
蘇小妹點了點頭,叫住了如夢,看了一眼被後者放在矮幾上的桔子:“很甜的,嘗嘗吧。”
如夢無聲地拿起那個桔子,轉身而去,在這太陽底下,卻已淚流滿臉。
她真的沒有想到,過門的蘇小妹和沒過門的蘇小妹,是如此的不同。
這事的起因,是蘇小妹的丫環,去找如夢要幾個義女過來幫手,核算這些天,那些賓客和隨從的人吃馬嚼,以和客棧結算,自己府裡也要結算庫存、開支等等。
如夢是有點不高興的。
因為她那邊的幾個義女,是劉瑜專門讓她看著,教她們讀書識字算數等等,劉瑜說得很明白,如夢就是這幾個義女的監護人。現在要找這些孩子去幫忙,蘇小妹連自己過來說一下都沒有,讓個丫環就要來帶人走,這完全就是把如夢當成下人使喚吧。
於是如夢就托說幾個義女沒空,還在複核那十八個大掌櫃的賬本。
於是蘇小妹聽了,馬上就讓人來叫她過去,接著就是那樣的一幕。
如夢的淚水,到了城郊的莊園裡,仍然是止不住的。
並不是蘇小妹說了她什麼重話,也不是蘇小妹羞辱了她什麼。
而是到了今天,如夢突然發現,自己是一個侍妾,一個劉瑜的妻,可以隨時把自己賣掉的妾,一個可以被送人的妾。對了,她不就是這樣,被蘇軾送給了劉瑜麼?
這麼些年,劉瑜對她們好與不好,暫且不論,至少在這些年裡,如夢從來沒有醒覺這一點,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危機感。
蘇軾可以把她送給劉瑜,那麼,蘇小妹是這個家的主母,自然也可以,把她送給其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