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京師之中,陽光普照,正值炎夏似火,樞密院裡四角都放著幾個冰桶,以防諸位相公有了年歲,萬一染了暑氣卻便不美了。大抵這個時節,井冰務便是一年裡最忙碌、也最受重視的時候了。
“劉子瑾狂生舊態複萌!”文彥博很生氣地捏著一份奏折,跑到王安石的公事房裡,怒氣衝衝地罵了起來。官做到了文彥博這個份上,位極人臣不過如此,所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不是說他們這種人喜歡端著架子,而是他們的職業,讓他們必須如此。
要不一會有個什麼殘民枉法的事,情緒上來就暴怒;一會聽著奏事有什麼民不聊生的,又黯然淚下;一會聽著邊關得勝或是民間豐收,又欣喜若狂。作為人來說,當然沒問題,但作為一國官員之首,那下麵的官吏隻好跟著附和,不得折騰成神經病?
所以,一般來講,宰執們是很少這麼破口大罵的。
但劉瑜總能得到例外的待遇,比如這份奏折,捏在文彥博手裡的這份奏折。
“潞公,何至如此?”王安石起身與他見了禮之後,讓了座,卻就有些不明白了。
文彥博也不願開口了,他本來近來對王安石就有許大的意見,所以真的不太願說話,如果不是劉瑜這奏折把他氣得不行,他也不太願過來跟王安石碰麵,所以王安石一問,文彥博直接就把那奏折遞過去:“豈有此理,這劉某,視朝廷法度如無物!當真是狂妄!狂妄!”
王安石在那裡看著奏折,文彥博已經說出自己的意見:“按老夫看,便是邊事急,也當即刻召其歸於治所,派使前往訓斥!嚴令其此後不得如此,否則長此以往,諸路官吏,眼中安有朝廷法度?安有君父?”
這份奏折上麵,是劉瑜抵達秦州之後,定下計策之後,寫的奏折。
大意就是現在前線僵持,他在軍事上,並沒有比王韶更好的能力,所以安排好後方的事務,他覺得自己有親赴前線,把整個細作的網絡運作起來,“必要之時,或越過前線以刺敵情,方知虛實”,從而讓王韶的大軍,得到更多的支持。
並且劉瑜提到,也許有一條獲得大量戰馬的渠道,不過還沒有確認,所以他如果可能,也會去確認一下,這條消息是否屬實。
而秦鳳路的事務,他也已做了安排等等。
“潞公,怕是暫時無法召其歸還治所,以聽潞公的教誨了。”王安石看完了奏折之後,對文彥博如此說道,說完之後,自己禁不住揉起太陽穴來,因為劉瑜所乾的事,的確讓王安石感覺到無比的頭痛。
儘管王安石是敢於吼出“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人物,但對於劉瑜的行事,王安石依然覺得難以接受。他望著一臉不解的文彥博,搖頭道:“所謂前線,潞公以為,劉某人這‘越過前線’四字,是如意?”
“紂雖不善,不至如斯吧?”文彥博聽著,猶豫了一下,掉了這麼一句書袋出來。
紂王就算很壞,也沒壞成這樣吧?他的意思,就是劉瑜就算發瘋,也不至於瘋成王安石所估計的情況。但這句話說著,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氣。因為劉瑜在文彥博的感覺裡,就是真瘋啊,要不然,他也不會氣得跑過來找王安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