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奈鈴,一位普通的女高中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長大,有相愛的父母和一個可愛的妹妹,生命截止於43年前的一場意外。
鋼鐵火車噴著嫋嫋白霧,向鐵軌上、正撿起被風吹走花帽的江奈音,發出了“嘟嘟”的聲音,刺耳無比。她嚇傻似地站著,不遠處姐姐的嘶吼聲愈近。
那天,如絲的粘稠血色,從鐵軌蜿蜒流向她們的家。答應了妹妹周末帶她去遊樂場的父母,在黑白葬禮上泣不成聲。江奈鈴沒能救下她的妹妹,僅兩米呼嘯而過的距離,成了永遠踏不過去的深穀裂縫。
同年,鈴墜亡。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成了寄居在妖怪音身上的另一個妖怪。沒有人能看見她,父母也不能。音丟失了所有的記憶,唯獨記得鈴是姐姐。
是音,救了她,讓她保留了記憶。鈴對此深信不疑。
音無法見到鈴,鈴卻能知道音白天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她在撿被風吹走的花帽,一遍又一遍。
用星星發卡夾住帽子邊緣和頭發,花帽就不會被風吹走了。鈴蜷縮在音身體裡,哭得不能自已。
鈴擦乾了眼淚,輕而易舉地占據了音的身體。從來沒有什麼黃昏時分才會轉換靈魂的規則,隻要她想,音就會讓出身體。她的妹妹,傻得可愛,被人類套話了也不知道。
冰激淩還剩下快要融化的兩口,那是嘴饞的音搖著頭說留給姐姐的。鈴把它吃光,將空紙杯直直拋向了遠處的垃圾桶。
麵對氣質突變的音,夏目拉住了寺崎的短袖衣角。
[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們。謝謝你們願意帶音來遊樂場。]鈴笑著鞠了一躬,表明了態度。
她最初不過是想讓兩個人類陪著她妹妹玩一玩,因為音已經很久沒有和彆人玩過了,上次還是十年前的冬哉。
夏目微鬆神色,當起了傳話筒。
[沒有告訴你們真名,隻是因為對妖怪來說,真名是和性命攸關的東西。除妖師得到了妖怪親自寫下的名字,就相當於掌握了它們的性命,擁有驅使妖怪的能力。得知姓名後也可以對其施咒。
名字,是最短的咒。我不希望見到這樣的局麵,所以想要請求你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們的真名。]鈴放緩了語速,等待夏目複述完畢。
她能看出來,能看見妖怪的夏目信賴著無法看見妖怪的寺崎。
鈴是個很好溝通的妖怪,寺崎盛情邀請她去鄰近的咖啡店坐下詳談。
鈴沒有推拒。
寺崎從她的嘴裡掀開了遮住妖怪世界的幕布一角。
妖怪與自然共存,無法輕易離開那片誕生它的土地。土地是它們妖力的本質來源,妖力和它們的壽命息息相關。
它們誕生的方式不一,大致分為三種:
一、由人和動物死後轉變而成,丟失了記憶的“亡靈”;
二、由自然孕育的“精靈”;
三、由信仰幻化成具象的“神靈”。
鈴音是第一種,河童是第二種,第三種大概在神社、祠堂那邊。
“你妹妹似乎有記憶呢。”寺崎低頭攪著加了很多糖的咖啡,輕描淡寫地說。
鈴噎住了一瞬,說:[那是我騙她的,她整天丟帽子,我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當時音向他們透露這些事情時,正開心地吃著甜甜圈,鈴一時心軟,沒有出來及時阻止。她是個有記憶的妖怪,被除妖師盯上,難保不會招來災禍。可是她好像低估了人類小孩的智商。
寺崎淡淡地反問:“是嗎?”
他抬手一口悶下了高濃度咖啡,缺失了昨晚的睡眠時間,困意從早上就一直縈繞。核心在向他警告,載體需要得到休息,寺崎沒有理會。
鈴忽然覺得自己被看透了,被一個無法看見她、無法聽見她聲音的人類小孩,隻是通過言語,就揣摩出了她所有的心思。
現在的正常小孩,應該像夏目一樣。鈴看著有樣學樣地抿了一口咖啡後,因為苦味強裝鎮定地放下杯子的夏目,心底閃過淡淡的憂傷。
她主動地轉移話題,[冬哉不是你們想找的除妖師。]
鈴音和冬哉在那個小公園相識。
森次冬哉,小時候能看見妖怪。隻是因為體弱多病,能出門看見妖怪的次數很少。他就住在小公園附近的一所大宅院裡。
十年前某個夏天的黃昏,小公園還很熱鬨,有很多設施可以遊玩。
從家裡走出,享受難得自由的森次羨慕地看著健康活潑的同齡人,沒有走上前。他身體虛弱,不能很好地和他們接觸玩鬨。
森次注意到了一旁同樣安靜的女孩子,他鼓起勇氣走向她搭話。
音眨巴著眼,和能看見她的人類默默對視。森次尷尬地瞥過頭時,鈴回應了他。
從那天之後,森次成為了鈴音的朋友。黃昏出現的鈴,起初是欺騙森次的謊言。森次答應了她的要求,白天陪總是呆呆的音玩。
他們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直至森次大病了一回。過了一個月後,返回小公園的森次,無法再看見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