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1 / 2)

徐八遂門牙要笑豁了:“你的臉怎麼……黑得跟後腦勺一樣……”

周燼乾瞪了他半晌,良久忽然鬆了口氣,腦袋一歪,撲通倒在魔尊大腿上起不來了。

徐八遂大呼小叫,觀察了一會,發現這廢物點心昏睡過去了。

也是,被趕出結界庇護,在荒服上流浪了一整夜,沒死已是萬幸了。

徐八遂從芥子空間裡找出那仙界撿來的熱乎乎被子,跟裹小腳似的把周燼裹起來,給他拍了幾個暖訣,隨即把這個蠶蛹端端正正地搬到地上。

徐八遂凝神看了他一會,感慨萬分:“真臟啊。”

蠶蛹委屈地拱成一個球。

不過沒死就好。徐八遂慶幸著,攤開手看十指的寒鐵指環,齊整如故。

十年前魔界浩劫降臨,爹娘嗚呼殉職,徐八遂生了場大病,醒來後靈核從此暴虐異常。指環是小叔搜羅來給他的,取自隕鐵所鑄,修為每上一層就多戴一個,耳釘是最後一道枷鎖。一整套下來不為彆的,戴上便是為了封好心口那顆強悍得離譜的靈核,摘下指環則靈力爆漲。

這枷鎖從十年前便開始戴上,小時候控製得不適當,動輒就把自己點燃了。自己燒自己的滋味很奇特,體表不會受傷,苦楚全在心口靈核和靈脈裡。魔界濁氣逆行,徐八遂修煉過程中雖然進益神速但經常出毛病,磨了六年才習慣了它的強悍和暴虐。後頭四年便逐漸減少了這種起火的意外,但一次比一次危險。

正思考著人生,南柯閣的門吱呀打開,澤厚邁進來,逆光之下滿肩陰影。

徐八遂彈指給那蠶蛹設了個沉睡魔咒,確保那廝沉睡入夢。

他先問外頭:“今天隕石雨嚴重不?”

“尚可,結界很牢固,以防萬一,低等魔修也全去避難了。”

徐八遂點了點頭,按住蠢蠢欲動的中指:“瞎子,是你幫我穩下來的?”

“一半一半吧。”澤厚來到寒玉床前,南柯閣沒張正常椅子,他乾脆一屁股坐在了蠶蛹上,拍了拍那倒黴的人形椅說:“關鍵在於他。這人很特殊,非常特殊,隻要他觸碰你,你身上的烈火就自行熄滅。這回暴走虧了他,我們很

快就將你安撫下來了。”

“周白淵還有這等功能?”徐八遂驚愕,隨即故作嚴肅地拍拍床板,一本正經地插科打諢:“喂你快起來,彆把他壓死了。”

澤厚穩如老狗,安靜地凝望了他許久。徐八遂從來沒有被他用這種眼神注視過,拍著手背嫌棄起來:“你有話直說,彆這麼詭異地看著人,我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澤厚沉默了許久:“小珂,你要瞞著我到什麼時候?”

徐八遂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想了想坦誠了:“果然,被你發現了。”

澤厚豎起耳朵。

“沒錯,那天廚房裡的碗不是我打破的,而是你屁股底下那個——”

澤厚差點平地摔,氣急敗壞的聲音都高了一度:“誰管這種狗屁倒灶的破事!”

徐八遂訝然:“那你在追問什麼?”

澤厚氣得不行,抬起纏滿繃帶的右手用力地拍向心口的位置,發出鈍痛的沉悶聲:“你隱瞞著,你沒有心的事。”

徐八遂耳邊的聲音遠了,怔了一瞬回過神來,自若地笑了起來:“你當了我九年的哥,今天才知道我沒心沒肺嗎?不會吧不會吧。”

澤厚捕捉到了他一瞬即逝的失神,當即心涼了半載:“原來是真的……”

徐八遂乾笑著思忖,又聽見他不穩的聲音:“我初見你時,你還是個哭得冒鼻涕泡的三寸丁,我第一眼注意到你眉心沒有心魔印,還以為天才的入道自然與其他人不同……”

澤厚那隻右手發起抖來,無知無覺地抓了把頭發,一夕之間滄桑成了個老父親:“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沒有心的事?”

徐八遂腦子嗡了一陣,思緒緩慢平複:“是不是微城瞎幾把算的?讓他過來,我一塊解釋。”

澤厚當即畫陣叫人,微城很快到了南柯閣門口,澤厚便起身去開門。這冰窟寢宮的結界設得嚴密,整個魔界夠修為開門進來的目前隻五人,餘者得用高級法寶。

趁著人走,徐八遂下地把那倒黴的蠶蛹拖了出來,掏出芥子空間把臟兮兮的小黑花塞進去了。

門一開,微城抱著那隻橘貓踏進來,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哥。

“好弟弟。”徐八遂刺了他一聲,盤腿坐好伸手招那橘貓:“橘豬,來我這,彆凍著。

那兩人神行到寒玉床前,和徐八遂一起坐地上。橘貓跳進他懷裡一屁股墩好了,抓他的惡鬼袍,拿圓滾滾的腦袋蹭他肚子。

徐八遂摸著乖巧的橘豬,開口先責備弟弟:“微城,不是我說重話,你什麼修為自己最清楚,眼睛也隻一雙,瞎了就沒有了。我確實有事瞞著大家,但也不是存心故意的,隻是覺得沒必要告知,如果你想知道什麼秘密直接來問即可,耗費眼睛值得嗎?啊?”

微城低頭:“對不起。”

徐八遂看他一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樣子就來氣:“還有,周白淵被推出結界是不是你乾的?你折騰個倒黴蛋乾什麼?有我就夠了——”

微城垂首,澤厚打斷他:“先說你自己的。”

徐八遂頓了會,習慣性地敲起指間的指環,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好。

“對,我天生無心。”

其餘兩人臉上瞬間現出灰敗來。

“你們臉色何必這麼難看。”徐八遂摳了摳腳,“對,無心聽著是很奇怪,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所以我誰也沒想告知。這事隻我爹娘、小叔知道,他們也沒有敲鑼打鼓地宣告‘大家快來看啊我這崽沒有心也活蹦亂跳而且叼得不行哦’。而且,我再不靠譜……”

他扯了扯惡鬼袍:“現在也穿著這件不得了的袍子。要是讓人知道這一屆魔尊是個無心的,麻煩也忒多了。”

澤厚喃喃:“所以你從小身體不好,動不動就容易走火入魔。”

“隻是走火,入不入魔就不知道了,畢竟無心。”徐八遂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自記事起,爹娘就幫我以靈核代心,一顆靈核同時維持生命機能和運轉靈力,自然身體就不好。我也不知道這樣算怎麼個說法,雖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我也穩穩當當地活到今日。”

穩當二字能糊弄外人,澤厚和微城卻隻覺更加難受。兩個都是人精,一瞬間想通了諸多異樣和蹊蹺的事。

無心的小魔尊大名一字珂,上代魔尊徐惑取的;小名八遂,上代魔尊夫人所擬。一個應了生之艱辛,一個應了生之期盼,如今一想有什麼不明白的?

再說魔界各處兒戲的取名,那都是十年前小徐珂繼位成魔尊時,為應改朝換

代瞎取的,哪裡知道定完名字就不能再改了。知道規矩後,小魔尊叫苦不迭,各處都兒戲地定了個“不死”的後綴,就很土,很智障。唯一慶幸的就是沒把大殿取為“八卦不死殿”,好歹沒糟踐完逼格。為了警戒自己,他還把新來的四個護法搞了個傻不拉幾的序號代稱——當然這也很土,很智障。

說到底,那些到處加個“不死”的地名,終究是小家夥害怕看不到明天太陽的心理……對了,他沒心。

澤厚更加難受,他真心實意想當小魔尊的大哥,也並非一開始就想當個不靠譜的哥哥。他隻是在一旁觀摩著,認定小魔尊是曆代難得一遇的天才,但意誌跟不上能力,於是想把小家夥愛依靠他人的壞習慣磨掉,讓他獨當一麵,讓他以一己之力服眾……然而如今細數,他也不敢細想小徐珂成長期間的孤立無援。

微城則陷入了更深的頹敗。如哥哥所說,他確實太弱,付不夠代價去算清他的命數,隻能摸索著推算一個大致的□□。豈料這一個命運的線頭就讓他措手不及,丟盔棄甲,全然不知如何規避,遑論改命。

徐八遂看著一兄一弟仿佛滄桑成個老頭樣,頓覺恨鐵不成鋼,摳過腳的手啪啪拍了兩人的腦瓜子:“你們都在瞎琢磨些什麼?我是死了嗎還是半截入土了,要不要這麼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