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人,在不久以前還在和自己玩笑說話,卻已經陰陽永隔,無論是黃泉碧落,都再也不可能見到了。
時映雪感覺到心中不斷噴湧出來的憤怒,她眼睛氣得發紅,理智在全線崩潰——但這一次,時映雪還是成功抵擋住了這一次的攻擊。
隻是時映雪也同樣付出了代價——她神思之中激烈衝突的矛盾無法調和,時映雪的理智和瘋狂在激烈碰撞,時映雪無法控製住自己,這種可怕的衝突讓時映雪體內的靈氣忽然混亂了起來,她張口便吐出來一大口血,落在地上,如同星星點點盛開的紅梅。
但是時映雪並沒有往前走一步——時映雪甚至又再次退了一步。
即使她的下巴上沾滿了自己吐出來的鮮血,臉色已經氣得通紅,眼睛裡甚至都已經帶了眼淚,可這份晶瑩下並不藏著脆弱和軟弱,相反,時映雪的眼神仍舊堅韌無比。
她退了一步,然後在那鬼修更加驚訝的目光之中又退了一步。
那鬼修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和時映雪之間的遊戲開始變得不好玩起來了,他感覺到了疲倦,時映雪的心神比他想象得還要堅定。
這個折磨時映雪的過程之中無法令他獲得足夠的快樂,甚至讓他覺得無趣疲倦了起來,所以他想要提前結束這一切了。
那鬼修將自己最後的殺手鐧拋了出來,就不相信時映雪會不上鉤!
那鬼修的唇角勾起來了,勾畫出一個極為扭曲猙獰的神情,卻還是冷聲說道:“小後輩,你看看,這是誰呀?”
時映雪原本不願意聽他的話,更不想要理會他,不想聽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但是她才剛剛吐出來一口血,心神已經隱約有了一些動搖,而且心裡不知道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於是目光還是不受控製地往那鬼修那邊看過去。
這一次,時映雪注意到了一件叫她極為崩潰的事情。
這件事情,甚至比剛剛時映雪腦海之中想到的那些前輩死亡的慘相還要叫時映雪心神搖晃,崩潰不已。
不知道那鬼修是從哪裡施了法術,時映雪忽然看到那鬼修的手裡抓了一個瘦瘦高高卻極為羸弱的身影——這個身影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讓時映雪下意識地覺得熟悉。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甚至連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萬馬奔騰,時映雪耳邊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撲通,撲通,撲通。
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時映雪不受控製地動了,她往前走了,甚至從一開始不情不願還多有掙紮矛盾的小步挪動步伐逐漸變成了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動作,再變成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跑的步伐。
鬼修手裡抓的那個身影,可不就是與時映雪闊彆數百年,在極西戈壁分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嬋女麼!
嬋女看上去已經失去了意識,她渾身都是血,隻有一張臉是乾淨的,令時映雪還能夠認出來這個不成人形飽受摧殘的可憐人就是曾經對自己無比寵愛,教導自己做這做那的義母嬋女!
即使知道這鬼修很有可能又在弄陰謀詭計了,可嬋女分明是被他抓走了,這時候理智便已經不夠用了,時映雪甚至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你認識她?”
鬼修故作疑惑地問道。
時映雪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呢?
在自己剛剛遭遇了滅門,離開了自己人生之中第一個師傅的時候,就是在嬋女的身邊感受到了最後一點兒溫暖。
嬋女幫她煉製法寶,教導她怎麼給自己煉製武器,也幫助她學習如何種植靈芝草藥,學習怎麼樣操控自己的靈火,成為一個更加厲害的修士。
甚至時映雪還記得她印象之中最為深刻的一段記憶。
那是她剛剛和嬋女相認不久的時候。
嬋女讓時映雪挑選法寶,時映雪不小心選中了珩錦留下來的信物。
那個時候的時映雪下意識地害怕自己會讓嬋女覺得不高興,所以自發地說自己不再要這個了,而接下來在嬋女繼而連三的懷疑下,時映雪一退再退,最後隻選了一個最為小心,也是最差勁的法寶。
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時映雪她這樣是錯誤的。
時映雪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麼的謹小慎微又是多麼的可憐自卑,她幼年的時候就離開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人能夠告訴她究竟要怎麼做一個合適的小孩子,也沒有人幫助引導她塑造自己的性格,百裡健也同樣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所以時映雪便自己一個人野蠻生長著。
她的遭遇並不美好,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時映雪的童年過的非常的殘酷。
她小小年紀就被迫離開了父母,然後一直保護照顧自己的阿姨和叔叔也在自己的麵前死去,她那樣小小的年紀,就要開始一個人生活,還要保存著自己身有一塊絕世玉佩的秘密,何其艱難?
後來遇上了百裡健,原本是個美好的開端,師傅帶她進了山門,幫助她修煉,寵愛她保護她,原本是多麼令人覺得慶幸而快活的事情,可這藏鋒穀卻並不是一個叫人覺得幸福的山門。
藏鋒穀之中亂象叢生,荒唐至極,時映雪居然會受到諸如桃柔這樣的人的欺侮,而後來又麵對著一件又一件殘酷的事實,小小年紀便受到了重創,甚至最後還要被迫接受自己的師傅和師叔為了救自己而付出了性命這樣的痛苦現實。
雖說大多數相遇都並不能有始有終,可是時映雪的遭遇也太過不好。
在這種種所以在這種並不美好的遭遇之中,時映雪才逐漸形成了這種膽小懦弱、甚至算得上是下意識地去討好自己想要親近的人的性格,沒有人告訴她,也沒有人能夠提醒幫助她糾正這種性格,隻有嬋女看出來了,並且嚴厲而鄭重地提了出來,並且在之後的許多年裡,一直儘力地幫助時映雪去改正自己的性格缺陷。
嬋女可能並不能算的上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對於時映雪來說,她已經是一個極為難得也真正對自己號的義母,甚至算的上是自己人生初期真真正正地走上正道的第一個引路人。
時映雪對嬋女的感覺,何止是一個“情深意重”可言?
若非心中一直感激不已,若非過去了數百年時映雪還記掛著自己當年與嬋女相處的那些美好時光,她也大可不必這樣千裡迢迢地越過重重危險來這清虛界,來這萬世之眼的亡者之境中來救她。
在看到這鬼修的手裡居然提著嬋女的時候,她的心境已經開始坍塌。
她一步一步的走慢慢變成了大步大步的跑,而剛剛肉眼感覺上去非常近的距離,等這會兒時映雪跑起來的時候,卻感覺到這一段距離變得極為長,她就算是大步流星地跑起來,也不能跑到那鬼修麵前,甚至感覺到自己和那鬼修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