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這是一個過於遙遠,又過於痛心的字眼。
微微垂下頭顱,錆兔望著眼部距離地麵從未變過的高度,心被狠狠的揪緊了。
春夏秋冬季節的變化,鱗瀧先生愈發的蒼老,義勇漸漸拔長的身形,他都看的到。
他可以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但時間不再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從六年前、藤襲山的那次選拔後、他死去的那一天,他魂魄的成長就與了無聲息的肉.體一樣,停止了生長。
身形不會變化,劍藝也不會增長。
因為他的時間已經停止了。
——他已經死去了。
而眼前這位紫衣男子,是在自己死去作為魂魄漂泊的六年間,第一個見到的能看見魂魄的人。
意識到對麵是能看見自己的活人,錆兔鉛灰色的眼眸頓時有了光彩。
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幫自己和義勇...傳遞一句話呢?
——我一刻都不曾怪過你,請你不要為此自責。
嘴唇嚅動著,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明明隻是一句請求的話,可錆兔怎麼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對麵的嚴勝見這個靈小顫著身子,遲遲不回答他問題的模樣,心裡起了絲絲疑惑。
啞巴?
不對啊,剛才還說話了。
那就是......沒聽清?
“我問你,你死了多久了。”
這第二聲詢問終於喚醒了錆兔跑偏的神智,他握著拳,聲音是自己想不到的喑啞,“六年。”
得到回答的嚴勝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個年輕人的模樣。
他記得那個年輕人......的刀很好看。
名字是叫——
“富岡義勇。”
聽見友人名字的錆兔倏然抬頭,微微仰著脖子直視著紫衣男子的雙眼。
“你是他的友人吧。”
失去了最佳開口機會,話語權被對方掌握,錆兔隻能點點頭。
客套話結束,嚴勝開始進入正題。
錆兔要是知道嚴勝提起義勇的那兩句話(連二十個字都沒有)就是開場白的客套,不知道會不會吐槽“您的客套短過頭了吧...”
“最近,你有沒有遇見過襲擊。”
襲擊?
他都是人和鬼都看不見的魂魄了,要說有襲擊他的東西,也就隻有......隻有「那
些惡靈」了。
“‘惡靈’,你們是這麼稱呼虛的嗎?”聽到錆兔回答的嚴勝側了側身子,腳尖指向了山麓的方向。
剛才談話的時間內,他已經將這座山裡裡外外都好好的感知了一遍。
13個。
這座山裡,有著13個擁有靈力的魂魄。
其中靈力最突出的,便是眼前的這位少年了。
他們對虛來說可是大餐。
“既然你遇見過虛並活下來了,說明你還是有著一定的實力的。”嚴勝的視線劃過少年腰間的佩刀,又掃過對方虎口的薄繭。
這個年紀有著擊退虛的本事,確實是很不錯了。
但也僅限於此。
他們的手中,不管握著的是木刀還是真刀,都是殺不死虛的。
不像鬼——就算手中沒有日輪刀,但將鬼拖到太陽下也能曬死。可要是無法砍斷虛的麵具,或是徹底湮滅虛的身軀,是殺不死它們的。
被本能驅使的虛,即便被這座狹霧山的靈們逼退,也隻是暫時躲藏起來,等待著下一次的襲擊。
踏步向山麓走去,錆兔猶豫了一會,還是跟上了男子的腳步。
“變成魂魄流連於世間,說明你有執念未了。”無牽無掛之人死去的話,會瞬間“成佛”,根本不會在人世間徘徊。
“人未來的情緒是不會被現在控製的。你再這樣徘徊下去,遲早會變得與你口中的‘惡靈’一下,失去「心」並墮落。”
“......我”
“不要直接說自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世間的變遷,變遷中卻沒有自己留下的痕跡。連存在證明都留不下,即便作為魂魄,也是無意義的。”嚴勝見過太多太多,因為過於留戀人世間而墮化為虛的魂魄。
“那個,先生,請問......”
嚴勝的腳步並不大,錆兔卻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幸好這座山他很是熟悉,雖然落後了幾步距離,卻不會跟丟。
幼時被鱗瀧左近次收養,一直在狹霧山長大,無論是生前死後,錆兔都未曾聽過魂魄靈異這方麵的內容。
所以少年猜測,傳聞中能看見靈魂、並與惡靈戰鬥的是——
“您是陰陽師嗎?”
思來想去,錆兔隻想到了這個可能。
但看著對方的打扮......
比起陰陽師,更像是武士呢。
“不是
。”嚴勝否認了這個答案。
前行中的男人腳步未停,他們已經漸漸靠近山麓中心的一塊空地。
鉛灰色的眸子前移,錆兔看向空地中心的大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