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的褲子口袋。”五條稚老實地說,然後等了一會,問,“叔叔,我可以回家了嗎?”
兩個男人蹲著數錢,沒有理會。
立本雖然也是用信用卡大國,但現金才是最方便的。所以五條悟都會給五條稚塞一大把錢放在身上。
如果是五條稚的“一大把”,他手小,再怎麼抓也隻能抓上一點,但五條悟不僅個子高,手也大,一抓就真的是“一大——把”!
“1……3……8……13……”兩個人分開數,最後和起來一看,竟然有三十三萬兩千八百五十円。
“可惡啊,隻是一個小孩子的零花錢,就比我一個月工資都多了!該死的有錢人!”
流浪漢沒有固定的居所,根本找不到正經工作,就連打零工的資格也沒有。收入來源隻有撿廢品和趴在自動售貨機下麵找彆人掉下的零錢。
運氣好的時候日收入能有五六百円奢侈點去吃個拉麵,運氣不好分文沒有也是常事。
三十三萬円,隻是吃最便宜的500円一份的廉價鰻魚飯,三十三萬夠他們兩人吃三月的鰻魚飯了!吃到吐也沒有關係!
即便是最貴的鰻魚飯,也可以去享受一把了!
“除了鰻魚飯,我還有好多想吃的……”高個流浪漢突然喃喃地說道。
“我也是,下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如果能在生日那天吃到一頓懷石料理就好了……”矮個流浪漢憧憬地說,“我還在跡部財團當主管的時候,可是經常去吃懷石料理的。”
兩個預計中“吃一頓鰻魚飯就去死”的男人,尋死的悲觀突然消失了。
他們好像雙生兄弟那樣有了默契,同時開口道:“要不然,我們再乾一票大的吧!”
“喂,小鬼,把你家長的電話和住址給我!”
一個億!一個億就好!有了這一個億,他們就出國開始新生活,拿到這一個億,他們就把這個孩子放了,不會傷他一根毫毛的!
“家長?”五條稚沒怎麼聽過這個詞,隻能找他理解的相近的詞彙,“是家主嗎?”
高個男人不耐煩地說:“隻要是能給錢的就行了!”
五條稚乖巧地按照他們的要求給了電話和地址。
矮個男人罵了一聲:“京都?!這麼遠!”
“那就打電話吧。”高個男人看了一眼天色,一天沒吃飯的肚子發出了滾滾轟鳴,“我在這裡看著他,你去買個手機,順便買份鰻魚飯給我帶回來。放心吧,我不會跑的,說好了要一起去國外開啟新生活的。喏,我把全部的錢都給你,這下我連買飯的錢都沒有了,你總該放心了吧!”
矮個男人攥著錢出門了,爛尾樓裡隻剩下五條稚和高個男人。
天色越來越暗,答應五條悟在天黑前就回去的五條稚有些著急:“叔叔,我能回家了嗎?”
房間裡堆著他們撿來的生活物品,但又沒有好好經營,與其說是容身的住所,不如說是有睡覺功能的垃圾堆。
在這滿是臟亂的房間裡,五條稚乾淨得和這一切格格不入。
“叔叔?”見兩人遲遲沒有動作,五條稚又說了一遍,“我該回家了,天黑了尼醬如果找不到我的話,他會擔心的。”
唔,也不是說五條悟找不到他,五條稚是借著五條悟的咒力維係著存在,他類似於五條悟的一部分,就像人想要找自己的手指一樣,除非是手指被切斷了,要不然就不存在“找不到自己的手指”這種離譜的事情。
但五條稚已經出來了一下午,長時間沒有維生素稚補充營養,五條悟可能會發瘋。——雖然五條悟發瘋,苦惱的也不是五條稚就是了。
“叔叔,可以送我回家嗎?”
“吵死了!”高個男人看著五條稚,突然升起了一股無名火,憑什麼隻是會投胎,他就是天真純真的小少爺,而他隻是投胎技術差了一些,就活該過著這種饑寒交迫的日子,妻子帶著女兒毫不猶豫地離開家的記憶又在腦子裡閃爍著。
可惡啊,隻是打幾下而已,就那麼矯情地鬨離婚!鬨離婚就算了,還去公司舉報他挪用公款,真是狠心的女人啊!
男人粗獷沙啞的怒喝聲嚇了五條稚一大跳:“給我老實待著!再吵就宰了你!”
五條稚是個乖孩子,聽到男人的“要求”,他縮縮脖子,老實地安靜了下來。
“喂,你不是說自己還有很多錢嗎?!”從五條稚身上搜出來的三十多萬讓男人認定五條稚是個富家小少爺,但多有錢,他還沒有一個概念。
一個億兩人平分也不過五千萬。
五千萬……五千萬雖然不少,但距離讓他揮霍著過完下半生的程度還有很長的距離。
“五個億,你家裡可以拿出五個億嘛?”五個億的話,應該勉強夠了吧?有了這五個億,他就可以開啟新的生活,找一個比千菜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給他生兒子。
渴望又急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的眼神。
這樣眼神,五條稚再熟悉不過了。
“叔叔,你想要錢嗎?”五條稚跟他商量,“你替你完成一個願望,叔叔你在完成願望後,讓我回家,可以嗎?我和尼醬約好了的,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我不可以再破壞和尼醬的約定了。”
高個男人聽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啊!是神明嗎?!區區一個小鬼,就因為覺得自己家裡有點錢,所以就敢用這麼狂妄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像你這樣的小鬼,被人殺掉也不奇怪,狂妄,自大,覺得有幾個臭錢就是宇宙中心,全世界都給圍著你轉!你真的了不起嗎?如果真的了不起的話,讓我這種垃圾隨手就能掐死你的我,不是更了不起嗎?!”
一開始,隻是想要吃一次鰻魚飯。
但有了買鰻魚飯的錢後,又想要更多,於是想要開始新生活。
再接著,“普通”的新生活已經滿足不了他,想要更多,更富有,更從容的未來。
再然後——
“如果你真的是神明的話,那就證明給我看啊!下黃金雨會嗎?!如果能下出黃金雨,我就讓你回家!”
“一定哦!”
用10000單位的咒力為代價,作為交換,請讓這個房間開始下黃金雨吧!
“咚!咚!”
雨滴不大,但黃金很重,劈裡啪啦的金色雨滴砸在還是水泥的地麵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噗通!”
高個男人跪倒在地,虔誠又恭敬的地匍匐在地:“宇宙中心!神明大人!”
他狂熱地抬起頭,眼裡是崇拜和敬畏交織在一起的貪婪。
一種,五條稚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大人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不再是厭惡嫌棄,或是將他略過當成透明人的冷淡。
而是更加複雜,更奇怪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和他曾經在五條悟身上見過的有些相似,但又不相同。
大人看向五條悟的眼神裡總是充滿了期待、狂熱,還有敬畏。五條悟是需要被供起來尊敬的——五條家的仆人和大部分的族人們,都是這樣理所當然地認為的。
這樣的眼神,五條稚見過很多很多,或者說因為見過太多,所以變得熟悉了起來。
一開始,五條稚從未想過這樣的眼神會出現在自己的周圍。但慢慢的,五條稚已經習慣了。
“神明大人!拜托您了!我需要很多的錢!很多很多的錢!我的妻子還在醫院裡等著我!”男人跪倒在地上,訴說著自己的痛苦,“我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她不能沒有母親的!神子大人,拜托您了!”
五條稚皺眉:“你說過的,會讓我回家。”
男人爬著靠近了他,跪在椅子下,成年人的高大和尊嚴全無:“神明大人,您答應過我的,會滿足我一個願望!請您先滿足我的願望吧。等我的願望被滿足了,我一定會送您回家的!”
五條稚考慮了一會,因為自己的確答應過,所以隻能說:“那我們說好了的哦。”
男人驚喜地想要親吻神明大人的腳,五條稚害怕地縮了回去,男人便用親吻神明踩踏過的地麵來表現自己的虔誠。
五條稚看著他,然後問,“那你願意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呢?”
“代價……”男人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驚愕,“必須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五條稚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不解為什麼有人會覺得天上會掉美味的大餡餅。
五條稚的沉默讓男人心裡咯噔一下,他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眼中閃過混雜著恐懼和不忍的情緒,但很快,又被貪婪占據。
“我……”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沒什麼能夠交換的。”
他悲痛地落下淚來,哭得肝腸寸斷:“為了給我的妻子治病,我已經變賣了全部的家產,除了女兒和妻子,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這樣啊……”五條稚露出了不忍,同情地告訴他,“夢想、未來、壽命這種東西,也是可以作為交換的。”
匍匐痛哭的男人哭聲一頓,涼意從脊背出竄上腦袋,恐懼再一次占了上風。
夢想、未來、壽命……會淡定地說出這種話的——
是惡魔吧!一定是惡魔!這個惡魔!
“那就請用我妻子十年、不,七十年的壽命和夢想作為交換,神明大人啊,請給我一百萬億吧!”
是這個惡魔逼他的!千菜,為了救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是這個惡魔逼他的啊!沒事的,千菜。有了一萬億,就能治好你了,隻是七十年的壽命罷了,總比現在得了癌症立刻死掉要好得多!還有夢想什麼的……人都死了,夢想這種事情根本就無關緊要啊!
為了騙取神明的同情而故意編造的謊言,將他自己也給騙了進去。
殘忍地用被家暴的妻子的生命換去數不儘的金錢,在他的自我欺騙下,變成了“最好的選擇”。
然後五條稚冷酷地聲音響起,打破了他的美夢:“我拒絕。”
男人猛地抬頭,扭曲的五官每一根線條都寫著恐怖的怨毒:“為什麼拒絕?!憑什麼拒絕我的願望!”
五條稚被他恐怖的表情嚇得後仰,小聲地說:“因為、因為許願是你的事情啊,代價自然也應該由你來支付。”
男人強壓著怒火,眼神卻出賣了他,憎恨的嫉妒讓他看起來更恐怖了:“但我是為了我的妻子許下願望的啊!”為什麼,為什麼不是他有這樣的能力?!如果是他有這樣的能力,他一定——
五條稚隻是同情地說:“這樣啊……”
被拒絕了多次男人惱羞成怒,憤怒地站起身指責:“你算什麼宇宙中心!算什麼神明!神愛世人。有這樣的能力,不就該為了我們這樣受苦的人創造幸福嗎?!你根本不是什麼神明!你這個惡魔!”
成年男人的壓迫感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憤怒buff下的男人看起來可怕又猙獰,像是要吃人一般,以成年人的優越感居高臨下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殺意,在他的眼中顯露無疑。
洗-腦,或者乾脆抹去他的自我,然後讓他成為自己的私-有物,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私-有物!隻是一個孩子罷了!對付這樣的孩子,再簡單不過了!這麼纖細脆弱的四肢,怎麼可能反抗呢?
如果有誰來爭搶也沒有關係,隻要他許下讓他們全部死去的願望——
剛才這個孩子說了對吧?他有哥哥,那麼,就從殺死他的哥哥開始,讓他陷入絕望吧!
【真理四,五條悟不會被討厭,討厭他的人必然會消失。】
“什麼神明!你隻不過是一個——”
“嘭!”
鮮血四濺的男人臉上還凝固著貪婪,但下一秒他碎得稀爛的五臟六腑向著四周噴濺開去。
聽到動靜加速跑回來的同夥,一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地的碎肉和滿屋的鮮血,以及一個衣著乾淨整潔的漂亮孩童。
“叔叔,我可以回家了嗎?”五條稚輕聲地問。
“……”
同夥暈了過去。
“高木警官,快一點!五條就在這裡!”屋外傳來江戶川柯南著急的聲音。
江戶川柯南正想著突破大門,怎麼把五條稚安全地救出來時,廢棄的倉庫大門突然被打開了。
“柯南?還有高木警官?”一張白淨可愛的圓臉蛋出現在他們眼前,大門把手有些高,五條稚是踮著腳尖才把門打開的,小小的身子吃力地夠著把手。
正舉著木倉的高木警官慌裡慌張地向後看去,害怕有埋伏。
江戶川柯南一把拉過五條稚,緊張地看著他:“五條!五條你沒事吧!”
“沒事呀!”五條稚笑得毫無陰霾。
江戶川柯南將拉出倉庫後,才問:“犯人呢?”
“犯人?”五條稚困惑。
江戶川柯南急死了:“就是把你誘-拐到這個地方的人!”
“叔叔拜托我完成他的願望,但是還沒替他完成願望,他就倒下去了。”
“他的同夥呢?”根據江戶川柯南的推理,犯人一共有兩個才對。
“不知道為什麼,也暈倒了。”
江戶川柯南立刻跑了進去:“高木警官,五條就拜托你了!”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看不到背影了。
高木警官要被他氣死了:“喂柯南!小孩子不要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亂跑啊!”
他擔心江戶川柯南可能會遇到危險,又不放心讓五條稚一個人待著,隻能一咬牙,抱著五條稚向裡麵衝去。
“柯南,你這樣做很危險的!你隻是一個——”
找到了江戶川柯南,高木警官立刻板起了臉訓斥,但隨著他進入這個房間,臉色立刻就變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滿屋的鮮血,似乎在訴說著死者的不甘和怨恨,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團陰影在漸漸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