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扶額,算了,也不是拿不動,坐電車回去好了。
“咚!”
膝蓋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輕飄飄的,軟綿綿的,好像撞到了什麼,又好像沒有。
雖然撞到人的可能性不大,但諸伏景光還是放下了兩隻手上略礙事的袋子。
“你沒事吧?!”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很小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似乎是在他的視覺盲區,因為個子小被裝滿食材的擋住了,他沒注意到直接走過,“巨大”的袋子將他碰倒在地。
“嗚……”摔倒在地上的孩子看起來最多五六歲的年級,有著一頭非常漂亮的銀發,眼睛雖然是罕見的異色瞳,但非常美麗,水汽飛快地在眼眶裡凝聚著,眼睛順著諸伏景光的聲音向上抬起,長長的睫毛顫抖著,霧蒙蒙地充滿了可憐的味道。
諸伏景光的心臟一下就被揪起來了,連忙伸手去抱他。或許是剛才提過沉重的食材,小男孩的身體像棉花糖一樣輕盈,比看起來更小,更柔軟,更脆弱。
“是大哥哥不好,是我沒有看路,把你撞疼了吧?真是抱歉啊。”
諸伏景光著急地在袋子裡翻找著剛才買的零食,因為太過著急,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分類歸納的習慣,放著零食的那一袋子理論上是很容易就能被找到的!
“給!”諸伏景光往他的手裡塞了一塊餅乾,為了討好小朋友,蛋糕是和寶可夢聯名的胖丁,圓滾滾的胖丁餅乾很大一個,小孩小小的手根本拿不下,需要兩隻手一起才可以。
可愛的零食真的是哄小孩的利器,水霧不再凝聚,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雖然不說話,但“我可以吃嗎”的意思幾乎要寫在臉上了。
“吃吧。”小孩子的嘴也很小,雙手捧著比他的臉也小不了多少的餅乾,斯文秀氣地咬了一口,然後露出了像月牙一樣可愛的笑容。
諸伏景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小孩吃得很慢,諸伏景光卻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等他吃完了,又用手帕細細地給他將手擦乾淨。
“啊,對了,還有這個!”諸伏景光將手神神秘秘地背在身後,然後配合著自己發出的“哇嗚”特效聲音,突然一下拿到前麵,“聖誕快樂,小朋友。”
紅白相間的糖果外麵包了一層亮晶晶的透明塑料袋,大紅色的蝴蝶結綁在上麵,像一把精致可愛的小手杖。
小小的手攤開,鮮紅的顏色在白嫩的掌心上顯得格外惹眼。
“害怕……”孩子細細的嗓音帶著含糊的連音,那麼一點大的身影像先天不足後天也沒養好的小奶貓,可憐巴巴,瘦瘦小小。
雖然他的臉上有些可愛的嬰兒肥,衣服也是高檔的童裝,但霧蒙蒙的眼睛和細弱的聲音真的很難不讓人心疼。
“你,不害怕嗎?”含糊的聲音好像他才學會說話,語序、語法、語調,都有些破碎,但他很努力地在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咒靈,妖怪,害怕……害怕,我……”
溫暖乾燥的大手按在他的發頂揉了揉。
柔軟蓬鬆的發絲穿過諸伏景光的掌心、指縫,順滑的發絲像絲綢一樣柔順,讓人忍不住想要再揉一把。
“這是禮物。”諸伏景光輕聲地說,“聖誕老人會給每一個孩子分發禮物,但是他太忙了,所以讓我幫忙轉交了。”
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可愛的小孩歪著腦袋問他:“聖誕老人……是什麼?”
“欸?”諸伏景光完全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不知道聖誕老人存在的孩子。
一時半會地也說不清,他隻能說:“一個可以滿足任何願望的善良老人!他會在平安夜的晚上給每一個孩子送去禮物,等第二天一醒來,孩子們就能看到禮物啦!”
年幼的孩子還是懵懵懂懂地看著他,過了很久,好像是終於消化吸收了諸伏景光的話,有些期待地抓住他的手,小小的手,短短的手指,隻能勉強將他的小拇指抓到掌心。
但是,那麼軟,那麼溫暖。
這個,大概就是他要守護的世界了吧!
“稚、稚醬也變成聖誕老人的話,會被大家喜歡嗎?”
原來這個孩子叫稚醬啊……
“當然啦。”諸伏景光溫柔地勾手,將稚嫩的手全部裹到自己大而有力的掌心裡,“稚醬這麼可愛,就算不變成聖誕老人,大家也都會喜歡你的!”
小小的孩子笑了起來,彎彎的眼睛似乎倒映著星辰大海:“被喜歡,開心!”
他的笑容是那麼乾淨,像初春頂著刺骨的寒風顫顫巍巍開放的迎春花,小小的,嬌嫩的花瓣顫顫巍巍地探出安全的港灣,膽怯但又堅定地盛開著。
諸伏景光將這個孩子送到了附近的警察署,今天正好是伊達航值班,像節假日的值班苦差事都是以“鍛煉”的名義交給新人的,而伊達航就是新人!
“聖誕快樂,班長。”諸伏景光走時不忘囑咐,“值完班記得吃點東西再睡,要不然很容易把胃熬壞的。”
“知道了!”伊達航長得五大三粗,看起來很凶,但國子臉一身正氣的他實際上是個很溫柔的性格,把小孩交給他,諸伏景光不能更放心了。
“小朋友,你有家長的聯係方式嗎?”伊達航蹲下身,笑得很是爽朗,“你叫什麼呀?是跟誰一起出來的呀?”
然而小警惕的小動物一樣的孩子,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伊達航沒辦法,明明剛才看他在諸伏景光的身邊看起來很乖巧,像隻親人的小奶貓,怎麼一到了他這,就沉默了呢?
難不成是——“果然景光媽媽太有安全感了吧!”他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說諸伏景光是媽媽,那伊達航就是爸爸了,不過他這個爸爸當得也沒什麼威嚴就是了。
“小朋友,你喜歡喝牛奶嗎?我這裡隻有純牛奶了,將就一下吧。”伊達航怕小孩子的腸胃弱喝不了涼的,特意把牛奶放到熱水裡燙了一下,等到牛奶瓶摸起來溫溫的了,才遞給他。
“謝謝。”軟乎乎的孩子道謝也是軟乎乎的,“這也是禮物嗎?”
伊達航想了一下:“非要這麼說的話也行吧。這是給乖孩子的獎勵。”
“乖孩子……我嗎?”
“當然了!這裡不就隻有你一個孩子嗎?啊,對了!”伊達航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在自己的抽屜裡翻找了一下,似乎百分之九十的直男,抽屜裡都是亂七八糟一派世界末日的雜亂景象,伊達航不知道是本身就是百分之九十裡麵的一個,還是因為基層工作太過忙碌顧不上這些,總之他叮鈴當啷地翻了好久,才在抽屜深處找到了一個鑰匙掛墜。
沙包大的拳頭伸到了他的麵前,然後猛地一放開——
“聖誕快樂!”
伴隨著兩聲清脆的鈴鐺聲,一個粉粉的小東西出現在五條稚的麵前。
“胖丁!”他的歡喜幾乎要化為實質溢出來了。
“你喜歡這個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五條稚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胖丁鑰匙扣,在臉蛋上蹭了蹭,和毛茸茸的皮卡丘不一樣,像氣球的胖丁周邊無一例外都是用橡膠做的,軟軟的,帶著柔韌的質感。
“布丁~”
五條稚:“!”是會叫的胖丁!
五條稚立刻對這個鑰匙扣喜歡得不得了:“是、是給我的嗎?”因為驚喜太大,他反而有些不太敢相信了。
“當然!”
五條稚的歡喜都快化為實質了,但因為很少接受這樣的好意,顯得有些無所適從的不安:“禮物,已經,牛奶……”
因為著急,他的話說的含糊不清的。
“那個是送給好孩子的禮物,這個是送給你的聖誕節禮物。”伊達航將他被揉亂的頭發整理柔順,“聖誕快樂哦,小朋友。”
雖然是放假,但罪犯並沒有因為節假日就休息了,正相反,節假日的罪犯變得更多了。
伊達航雖然沒從五條稚這裡問出有用的信息,但總是能接到小孩走丟案件的伊達航已經輕門熟路了。
“聖誕節……聖誕……老人?”
“稚醬,你在這裡乾什麼?不是說讓你在超市等我的嗎?”一個穿著衛衣腳下踩著滑板的銀發男孩突然出現在警察署門口。
正把尋人啟事打印出來要出去貼的伊達航一愣,不需要多問任何問題,僅憑那一張臉,就能把這個孩子來這裡的目的猜得分毫不差。
“尼醬!”一直乖巧安靜的孩子直到他的出現,才像是被注入了生機的小鳥,開開心心地撲到了對方身上。
兩張稚嫩幼小的臉親昵地貼在一起,除了眼睛的顏色和“大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蛋簡直是可愛暴擊X200000000。
“小朋友,發現弟弟失蹤了來警察署的意識很好哦!”伊達航豎起大拇指誇獎道,但緊接著,他的表情就變得十分嚴肅可怕,“但你怎麼能丟下父母獨自一人跑出來呢!”
“除了要找你弟弟,還要擔心你的安危,如果你來找弟弟的路上突然出現了意外怎麼辦?!”
“嘖。”
伊達航的念叨讓五條悟有些不耐煩:“我沒有父母那種東西,而且我才不會弄丟稚醬!不管稚醬跑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他的!”
雖然解決掉像見了血一樣飛過來的蒼蠅,但五條悟的心情不能算好,為什麼隻是想和稚醬出來逛個街,都會被打擾啊!
“稚醬,走了。”這個星球上自保能力不可能比他們兄弟更強的人形凶器轉身就要離開,但一個高大得像一堵牆一樣的男人擋在了他們的麵前。
“喂,你知道你忤逆的是誰嗎?”
五條悟的臭臉被一隻強壯有力的胳膊打破了,視野突然拔高,五條悟掙紮了起來:“你在挑釁我嗎?!”
伊達航才不管他一看就是被寵壞的任性發言,一手一個,他像拎小雞仔似的將兄弟兩個抱回值班室。
打開了值班室裡就算開著也是當背景音的電視機,因為經常撿到走丟的小孩所以對子供向節目播出時間了如指掌的伊達航熟練地將節目調到寶可夢動畫的放映台,正在播出的恰巧是小智一行人初遇胖丁的那一集,氣球寶可夢圓滾滾的連脖子和尾巴也看不到,又大又圓的眼睛荷包蛋一樣轉著淚花。
雖然是重播,但重度胖丁愛好者的五條稚立刻就移不開眼睛了。
“乖乖地在這裡等家長過來接!”伊達航不容置疑地說。
五條悟臭著臉想發火,然而已經被動畫片吸引了注意力的五條稚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稚醬,回家再看錄像帶嘛,好不容易出來,你就不想逛街嗎?”
五條稚轉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又脆又甜:“尼醬,喜歡!”
看電視也好,逛街也好,僅僅都隻是因為可以和五條悟待在一起。
僅此而已。
五條悟沉默了好長時間,才嘟囔了一句:“笨蛋。”
隻要還是人類,隻要還有喜怒哀樂,就會產生情緒。
就算是五條悟,也很難一直控製著那股足以毀滅這個世界的咒力。
悲傷、低落、憤怒、不滿……隻要負麵的情緒在增加,咒力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變多。五條悟不想讓五條稚生活在陰冷的絕望之中,他一點點地嘗試著將那些令人窒息不已的負麵情緒和【愛】分開,用溫暖的【愛】將稚醬裹起來,再用堅固的【愛】將咒力“封印”。
像年輪蛋糕一樣。第一層是扭曲的【愛】,第二層是集合了一百零一次的絕望,第三層是被反轉術式源源不斷從【負】變為【正】的咒力,最後還是五條稚。
但因為還不能很好地把握動態平衡,【五條稚】時不時就會化作霧氣散去。
也不能算散開,隻是沒有了五條悟的咒力作為憑借,五條稚就無法被觀測。就連五條悟也不能。
走著走著就像沙子一樣散開的五條稚被越來越多的人恐懼。
——是報複,一定是報複!他一定是去報複某個人了!
——既然都已經死掉了,那就死得乾脆一點不好嗎?!
——這個樣子,真的還能實現願望嗎?劣質的結果我才不要啊。
不敢去招惹擁有五條真理的五條悟,就算變成咒靈也依然看起來很好欺負的五條稚,就成了被發-泄的借口。
——好可怕,我們家真的不是在供奉邪靈嗎?
——神子大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不要再褻瀆他了,殺死他才是最好的歸屬。
——神子大人,您既然成了咒靈,那麼實現願望付出的代價是不是能減輕一點呢?十個、不,六個就好,請您實現我的願望吧!
即便是五條家,也汙濁得讓五條悟無法再待下去!
曾經像囚籠一般的五條家大宅,現在對他們來說,再也不是隻能仰望的存在。
“稚醬,想要出去走走嗎?今天好像是什麼節日的樣子。外麵一定會很熱鬨吧?”
怕生和膽小絲毫沒有改變,反而越來越嚴重的五條稚被他拉著手,五條稚則是抱著哥哥的胳膊,半個身子藏在他的身後,似乎隻有這樣,自己才會有安全感。
“嘖,一群煩人的蒼蠅。”下手越來越沒有輕重的五條悟擔心五條稚見血害怕,摸了摸他的臉蛋將他帶到附近的小公園。
“稚醬,乖乖在這裡等我,尼醬很快就回來。”五條悟的本意是讓自己去公園裡一邊玩一邊等自己回來,但怎麼也沒想到五條稚是真的按照他的字麵意思,乖乖地站在原地等著他。
然後站在原地當路樁子的五條稚就意外碰瓷了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