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的傷很重,血一直在流,伊莉雅甚至都不敢想象,人的體內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呢?好像怎麼流也流不儘一般。
可是伊莉雅卻不知道他是在哪受的傷。
她無法踏出這個屋子,又或者說,正因為她在這裡,她才不會受到傷害。
她是被保護著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伊莉雅的手微微一頓,但她沒有繼續多想,而是將手放到魈的身上,嘗試著治療。
萬幸的是,這裡並非是過去的某個時間段,而是更傾向於一種特殊的空間。
而構造這個空間的,正是作為伊莉雅從者的魈。
所以,她能夠治療魈的傷勢,以禦主的能力。
猙獰的傷口一點一點恢複,等伊莉雅移開手,剛巧對上魈的雙眼。
與之前的清冷不同,此刻的魈,眼中帶上了一點溫度。
“謝謝。”
他如此說道。
聽著這話語,伊莉雅陡然發覺,自己似乎從未與從者這麼安靜地對坐著說話。
曾經……曾經是怎樣的?
她回想剛剛召喚的日子,起初是感到新奇的,畢竟這是來自異世界的存在,愛因茲貝倫家收集到的資料也不多,還是等她召喚之後,才找來了一些關於魈的書。
隻是大多講得不甚明確。
到頭來,伊莉雅也隻知道,自己的從者被稱為「降魔大聖」,是一位仙人。
仙人是什麼?
伊莉雅查閱了古老東方的書籍,得到了很多玄之又玄的答案,卻始終沒有摸清楚所謂仙人的模樣。
仿佛隔了一層雲霧一樣。
最終得到的形象,是模模糊糊,卻又高懸於九天之上的,純淨。
可是魈與伊莉雅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不是九天之上的純淨,相反,魈的身上有一股暗沉的黑氣,接觸久了甚至會讓人不適的程度。
伊莉雅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魔術回路支撐不住,還是這黑氣的緣故,和魈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痛苦。
魈說,都是他的錯。
所以伊莉雅也這樣認為了。
人在痛苦的時候總需要找一個發泄的對象,這樣才能降低痛楚。
伊莉雅也是這樣做的。
可是……
伊莉雅看著因為受傷而總是忍不住皺眉的少年仙人,第一次在心中自問。
可是,被發泄的那個人,該怎麼降低他的痛楚呢?
想到這裡,伊莉雅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她左右看了看,輕聲詢問:“你平時就住在這裡嗎?”
算是沒話找話。
然而魈卻搖了搖頭:“我沒有住所。”
伊莉雅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下去了。
她在古籍上看到的仙人,受凡人香火供奉,從未有過哪個沒有住所的說法。
魈實在是太不同了。
“可以出去走走嗎?”伊莉雅眨了眨眼,坐在床上的她腿晃了晃,“我來了很久了,還沒有見過外麵的景色。”
“……外麵沒什麼好看的。”魈移開了視線,“不過是戰場罷了。”
“但那是魈你見到的場景吧?”
伊莉雅從床上跳了下來,歪著頭笑道:“我想見見魈你見過的場景。”
對於愛因茲貝倫最高的傑作,伊莉雅而言,利用自己的可愛來達成目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魈卻沒有搭理她。
他轉過身,用單薄的背影對著她,清冷的聲音響起:“那不是你這個年紀該看的。”
伊莉雅頓時氣得站直了身:“我已經不小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她幾乎是吼著說出了這句話,隨後便氣得背對著魈,就算自己一個人被丟進安靜的黑暗中也無所謂了。
但是一隻手落到了她的頭上。
帶著溫柔的味道。
她聽見低低的聲音響起。
“僅此一次。”
床邊傳來動靜,一隻手拉起伊莉雅,她望了過去,隻看到魈的背影,和輕輕牽著她的手。
順著魈的力道,伊莉雅小跑著跟上,門被推開,嶄新的世界呈現在她的眼前。
落入眼簾的,是山河壯闊之景。
高山仿佛要至雲霧之中,他們在山底,群山包圍間,有水流潺潺而過,帶來一絲清新的氛圍,這一瞬間,伊莉雅驟然明白了什麼叫仙家居所。
可是很快,這祥和的氣氛被打破,有鮮血流淌到了溪流中,宛如一條紅色的緞帶,飄蕩著想要接近他們。
注意到此,魈的手一緊,伊莉雅抬頭望去,卻被魈拉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前方,是清澈乾淨的生機。
後方,是鮮血彌漫的死寂。
魈帶著伊莉雅走了很遠,從綠樹蔥蘢,走到金色的樹葉搖曳,場景一直在變換,但魈的手從未鬆下過。
偶爾聽到有戰鬥聲,魈的腳步有微微向那邊偏移,但注意到自己還拉著伊莉雅,便沒有前去了。
最後,他停在了一處人類的聚居地前。
“這裡是安全的。”
他如此說道。
可是伊莉雅看著身後的血海,忍不住詢問:“後麵的東西一直追著我們,這裡怎麼會是安全的呢?”
魈鬆開了手,提起槍,轉身望向血海:“因為我會將邪祟阻攔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