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的迪盧克,應約而來。”
從者召喚的那一夜,仿佛某種命運的齒輪開始旋轉,衛宮士郎坐倒在地上,第一眼見到自己從者的時候,是以一種仰望的姿勢。
他曾以為,自己要一直用仰望的姿態看自己的從者了。
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衛宮士郎坐在衛宮家的廊道前,感受著夜風的吹拂。
這一刻,他莫名覺得自己回到了童年,切嗣還在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會追著父親詢問:“什麼是正義?”
人,越是不明白,才越能大聲說出自己的理想。
他猶記得,童年的自己大喊著“我要成為正義的夥伴”,這樣的發言總是讓切嗣露出笑容,隻是彼時的他看不出父親眼中的情緒。
“什麼是正義?”
當他再一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餘光注意到那如火焰般紅的發,衛宮士郎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從者。
從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仿佛在與他一同望著這如水般涼的夜。
又或者,是也在思考著正義的含義呢?
衛宮士郎以為,自己的從者也是一個迷茫的人,如果不是迷茫,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還是說自己的問題實在過於奇怪?
啊,也不是不可能。
衛宮士郎感到一陣心虛,畢竟……誰會忽然問彆人正義是什麼這種哲學問題啊!
卻沒想到,當晚,他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他看到了笑得活潑的迪盧克。
有那麼一瞬,衛宮士郎以為自己做噩夢了。
那可是自己的從者!垮著個貓貓批臉的迪盧克老爺!其他人都認證了的!他不苟言笑的啊!
“父親!我有神之眼了!”
少年清脆的嗓音打斷了衛宮士郎的思緒,他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了穿著騎士團服飾的少年,正熱情洋溢地衝他的父親講述自己的成就。
“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兒子。”
他的父親如此說道。
於是少年更加開心了。
少年的夢洋溢著青春的光彩,整個記憶的空間都是彩色的,有翠綠的樹,有紫色的葡萄,有遍地的蒲公英,還有那牌匾下的小字。
「莫忘始終」
晶蝶在葡萄藤間飛舞,將整個夢染上夢幻的色彩,昭示著少年時的快樂與美好。
也讓人愈發奇怪,那樣一個少年,是如何變成現在的迪盧克老爺的。
不過也是,少年人的浮躁全部積澱下來,也理應是他現在的模樣,可衛宮士郎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違和感,讓他想要進一步探究。
隻是夢並不漫長,很快,聖杯戰爭第二日的陽光便撒落到他的臉上,讓衛宮士郎逐漸醒轉。
與第一日的無措不同,第二日過得很快。
畢竟也不是所有人能有那樣豐富的經曆的。
從夜晚被追殺,到了解聖杯戰爭的情況,再到從者之間的戰鬥,短短的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那樣一場夢都顯得沒那麼重要,也在記憶中占不了多少位置。
不過第二日的情況卻是衛宮士郎始料未及的,先是間桐慎二的出現,再有間桐櫻也是禦主的事實爆出,緊接著便是從者們之間的戰鬥。
衛宮士郎忘不了那樣浩大的聲音,整個空間都被劈開,隻是一眨眼,一個人便被拉走了。
也是那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無力。
他無法阻攔身邊的人被帶走,更無法幫助被帶走的人回來。
即使是其他人進去救人的時候,也沒有讓他跟進去。
“你還要保護櫻。”
這是遠阪凜說的話。
確實,他應該保護櫻的,櫻的從者此刻在裡麵,外麵除了自己沒有人能保護她。
可,這就是正義嗎?
正義究竟是什麼?
一方是剛剛認識的人,一方是相處很久的友人的妹妹,出於私心的話,他肯定是選擇後者,可是,這是正義嗎?是他一直以來追尋的正義嗎?
他真的可以成為正義的夥伴嗎?
還是隻是一句簡單的口號而已呢?
巨大的迷茫充斥著他的心,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腦中莫名出現了夢中的場景,出現了那行字。
「莫忘始終」
又是一夜夢境。
與之前明亮的色彩不同,這一夜的夢是昏暗的。
雨下得很大,仿佛要將視線都剝奪了,衛宮士郎在一片黑暗之中,隻能聽到些許聲音。
逐漸地,聲音清晰起來了,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視覺,人的其他感知就更加靈敏。
他聽到了非人的叫聲。
聽到了戰鬥的聲音。
以及——青年的嚎哭。
斷斷續續,仿佛壞掉的老舊電視機一樣,交織成無法理解的夢境。
隻是在這無法理解之下,還有更深的,仿佛絕望一樣的情緒。
衛宮士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感覺很是難受,仿佛有什麼情緒梗在心中一般,難以釋放。
視野再次清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站在了室內,前方坐著一個看不清臉的人,他說——
“迪盧克,你父親的事情我們已經了解了。”
“但是為了維護騎士團的名譽,你父親的死亡必須被宣傳為一場不幸的意外。”
憤怒的情緒在心中燃燒,衛宮士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說出口。
視線落到窗戶,窗外有些陰暗,因而能夠映照出窗內的景象。
他看見——
那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