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晨坐上小馬紮,也不客氣,提著筷子就上,五香豆在嘴裡喀蹦直響,抿著小酒就當平時串門子閒嘮嗑。
李老頭本來就一個人住顯得冷清,平時遇到人就喜歡說兩句,今天對上趙晨,他嘴也是停不下來,倆人從家裡種地到薔哥兒睡覺吧唧嘴兒,大白話沒完沒了,說著說著就到了村裡的流言。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趙晨就來氣,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趙晨張口就鬨:“村裡人編瞎話真是一個比一個花花,我哪兒有他們想的那麼有錢?這去年我被追債的堵成什麼樣他們能不知道麼?連野菜湯都沒的喝!後來機緣巧合和福臨門合作乾點生意,生意還沒開始乾,我就先跟人家借了二百兩銀子。”他比了個二,李老頭本來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猛的轉頭看他,眼睛都瞪大了,嚇得手裡的酒碗都差點摔地上。二百兩!那是什麼概念!鄉下人一輩子能看見二十兩就不錯了,這人還真敢借,還二百兩!
李老頭抖著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趙晨:“你......”
“你彆這麼看著我。”趙晨悶了一口酒,憋屈道:“我不借能行嗎?我當時還欠著城裡王麻子的錢呢,王麻子你知道不?就是當初把我家搬空的那個放高利貸的!我不還錢就要賣我弟弟,要把張絮也賣了,要我寫我全家人的賣身契!我敢不還錢嗎?沒辦法,不就隻能借了東家還了西家。”這事兒趙晨倒是沒撒謊。
熟人之間好張口,現在他跟萬大掌櫃要錢,連個謝都不用說,因為熟了,沒那麼多客套。
可當初才跟萬大掌櫃簽了協議就張口借錢,趙晨麵兒上沒顯,心裡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男人都要那麼一點麵子,趙晨要不是沒辦法,那時候他真不會那麼乾。
李老頭抖著手把酒碗放在桌子上:“兩百兩銀子,晨小子,你也真敢!?”聲音都跟著抖。
趙晨像是更鬱悶了,裝腔作勢的眼淚都要委屈出來:“你還記得我找你給我阿麼看病不,那你說,我不借錢,我阿麼的病還能不治了?”趙晨這一句,就把李老頭給問住了。
李老頭歎了口氣,沒再吭聲。
齊浩明來給自家夫郎拿藥,這會兒正趕上這一場,瞧著這倆人臉上難過的像個苦瓜,乾脆也坐下來聽聽,說不準知道啥事兒了,他還能給排解排解。
這回換趙晨悶頭喝酒,李老頭添油加醋的把趙晨說的給講了一遍,複述完了,李老頭又恨不得揍趙晨一頓:“你以前要是不那麼王八蛋,能有這種事兒嗎!?”
趙晨牙疼想掀桌子,他能說他不是以前那個王八蛋嗎!?
齊浩明腦子還有點懵,他本來真以為趙晨富貴了,結果事情就給他來了個大逆轉,兩百兩銀子在他腦子裡麵呼啦啦轉悠了幾圈,齊浩明瞪著眼睛嘀咕:“兩百,兩百兩也太多了啊……”
趙晨扒拉著手指頭開始算賬,還王麻子多少銀子,被張瑞發威脅去多少,給阿麼治病用了多少,蓋房子買地置辦家裡要多少......最後大手一揮,破罐子破摔:“你算算,沒兩百兩銀子能夠嗎?”
李老頭和齊浩明聽他算賬,本來聽著外債還替趙晨腦殼疼,但聽著聽著看趙晨的眼神又不是個事兒了。
是,趙晨欠了外債,先不說這外債是他自己招來的,現在和過去的區彆就是,以前是欠了一群人的外債,現在是欠了福臨門一家。就說趙晨拿著從福臨門借來的銀子蓋青磚大瓦,這就夠讓鄉下人說道說道了。
趙晨買地,那是為了土地裡刨食兒將來也能有資本把欠的銀子給還回去,那他們理解。
可這青磚大瓦是怎麼回事兒?還欠著錢呢,用得著住的這麼好嗎?
趙晨當初蓋房子多奢侈村裡可是都看見了,屋裡麵的家具多奢侈,看見的小哥兒誰不覺著有一件拿著當嫁妝都要風光的找不到北了?
全套的家具擺設,啥玩意兒都是新的,這得多少錢?這錢還都是借的!
誰家欠了外債不是勒緊褲腰帶吃著苞米粥啃著鹹菜頭緊巴巴過一段辛苦日子,還了錢才敢瀟灑吃頓肉?
趙晨呢!?拿著借來的錢先瀟灑上了!
真是債多了不壓身是不!?
這也就不是李老頭親兒子,不然李老頭肯定把他按回他阿麼肚子裡,乾脆彆生出來了!
趙晨要是知道了李老頭這想法,那估計隻有嘲笑的份兒。
現代人拿著銀行的貸款買房子多麼正常,這不也是欠著彆人的銀子先瀟灑了嗎!?有啥?咱瀟灑了再說啊!
現代人的思想終於和古人的思想來了個激烈的碰撞。
趙晨還在憤憤不平:“老子當時拿著二百兩銀子一筆一筆的算外債,算著算著就覺著,錢就是個王八蛋,花花就沒了。這捏著錢花的多不痛快,何況我二百兩銀子借都借了,乾嘛不花的痛快點,所以我就就用了!我蓋房子!我買地!我家啥都沒有,我就啥都添!我想要什麼我就買什麼!我以前窮啥都吃不起,我現在就吃點好的,白米白麵誰吃的有我好!?誰穿的有我體麵!?欠了錢,老子以後再還唄!”
李老頭終於爆了,啪的一拍桌子,張嘴就罵:“混賬玩意兒!事情能像你那麼想嗎!?日子能那麼過嗎!?以後還,你還的起嗎!?天天頭頂上懸著外債你心裡頭就沒石頭壓著!?”李老頭說生氣了,抬手就要打!
齊浩明跟著幫腔:“晨小子,這事兒是你不對,你這外債這麼多,你還到啥時候是個頭?你還不完,讓你兒子跟著還,你兒子還不完,還讓你孫子跟著還嗎?你這是要搭上一家子,這是對不起祖宗的事兒!”
“他對不起祖宗?他是早就忘了祖宗了!”李老頭氣的胡子都歪了,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簡直像下一刻就要把趙晨轟出門。
也就是趙晨釀酒的事兒他還要藏著,不然倆人知道趙晨借的這二百兩根本就不是事兒,這一頓吵也吵不起來。
倆人滿心以為趙晨隻能以後慢慢還錢,心裡麵越是希望趙晨好,罵的就越來勁兒。趙晨不暴露酒的事兒,就隻能啞巴吃黃連,心裡狠狠罵了聲,操!
這憋屈的滋味兒生平僅見,趙晨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