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3
國師大人長居高位,發號施令慣了，說不許魏薇薇喝酒便不許她喝,毫無商量餘地。
魏薇薇知道這位大佬做的決定誰也無法更改,隻好作罷，麵朝蘇洛擠出個笑臉，說道：“蘇教主,不然我就以茶代酒？”
那邊廂。
蘇洛與國師相識多年,見應無塵神情冷漠眼神不善，護犢子的姿態根本都懶得掩飾，也便不再堅持，擺擺手，非常大方地表示：“薇薇姑娘何必跟我這麼客氣。都是朋友,茶和酒也沒什麼分彆。”
魏薇薇笑笑，放下酒,端起應無塵給的茶水喝了口。
就這樣,魏薇薇和兩隻吸血鬼大佬的晚餐便在一種迷之古怪的氛圍中開始了。
美味佳肴擺了滿桌,又是雞鴨魚又是大海鮮，魏薇薇卻沒什麼心情品嘗。
國師大人自古以來便冷漠寡言,對此，魏薇薇早就心知肚明。而那蘇洛雖看上去風和日麗平易近人，但也不知怎麼的，魏薇薇就是覺得他絕不會像表麵這般溫和無害。
畢竟她家吸血鬼老公是個極其喪儘天良的大狗比,按照人以群分鬼以類聚的理論,此鬼能與萊希爾斯當朋友，就必然不會是什麼好鬼。
但坐在一起吃晚飯,全程誰都不說話，這也太尷尬了。
魏薇薇思來想去,還是想閒聊一二來活躍活躍這死一般的用餐氛圍。她琢磨著，眼風在國師大佬與吸血鬼聯盟盟主之間來來回回掃了好幾圈，終是一咬牙一橫心，選定了看起來好相處很多的蘇洛來攀談。
魏薇薇夾了一塊藕盒放進嘴裡，嚼吧嚼吧咽下，然後便看向蘇洛，狀似隨意地問：“欸，蘇洛教主，你今日專程來我這小店捧場，我倍感感激。但也好奇，教主你和你的教眾們平日都吃些什麼呀？”
蘇洛夾起一塊燒鵝咬了口，咽下後方才曼聲作答：“和國師大人一樣，我們過去都以飲人血為生。”
魏薇薇感到奇怪：“可朝廷不是明令禁止你們回籠教傷人性命嗎？”
蘇洛聞言挑起眉，饒有興味地盯著魏薇薇瞧，說道：“薇薇姑娘為何認為飲人血，便一定要傷人性命？”
魏薇薇還是沒有明白：“若不傷人，那你們吃的人血從哪兒來？”
蘇洛搖了搖手中的玉骨折扇，喉嚨裡溢出一陣低笑。他側目看向應無塵，語意不明地說：“我見國師大人對你家小廚娘多番維護寵愛有加。可你這麼喜愛她，怎麼她卻連你平日飲用的人血從何處來都不知道？”
話音落地的同時，魏薇薇被嘴裡的紅燒豬蹄給嗆住了，一陣猛咳嗽。
“咳咳咳……”
她在心頭咆哮：不是！這到底是個什麼奇怪的世界啊，為什麼所有吸血鬼都是戀愛腦並且都這麼喜歡腦補？這個蘇洛的人物設定怎麼就跟古代版木楹一樣。
到底又是從哪兒看出來少年蛇精病喜愛她的呀！
魏薇薇越咳越厲害，一張白生生的臉蛋憋得通紅，眼淚都快出來了。
而同為被蘇洛言語八卦的主人翁，比起魏薇薇的震驚迷茫大無語，國師大人的反應就不一樣了。
他的反應就是充耳不聞。
蘇洛話音落地，應無塵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一般，連餘光都沒給蘇洛一個。隻是優雅地抬手覆上他家小廚娘的脊背，慢條斯理地一下一下輕撫，另一隻手則拿起桌上的水壺，往小崽子麵前的茶杯裡又加了些清茶，淡聲說：“又沒人跟你搶，你吃這麼急做什麼。喝水。”
魏薇薇好片刻才一臉黑線地緩過來。她揉了揉咳出眼淚的眼睛，身子一斜躲開這位大佬的觸碰，恭恭敬敬說：“謝謝大人關心。我好了。”
應無塵垂眸，不動聲色地掃過被她躲開的右手，不再說話。
乾坐一旁被兩人完全無視的蘇洛：“……”
瞥見蘇洛的表情，魏薇薇替彆人尷尬的老毛病又犯了。為緩和堂堂吸血鬼聯盟大教主的窘迫，她非常好心地開口，替應無塵回答了蘇洛先前的問句：“蘇教主有所不知。自從我開始給國師大人做飯，大人便隻吃我做的飯，沒再喝過人血了。所以我確實不知道你們過去所飲的人血都是來自何處。”
說到這裡，魏薇薇停頓了下，又側過腦袋看向身旁的應無塵，往他靠近幾分，降低嗓音小聲說：“不過，國師大人，我此前一直以為你過去都是殺人取血，當做食物。難道不是嗎？”
應無塵目光落在崽子寫滿好奇的漂亮小臉上，也將聲音壓低，幾乎與她耳語：“不是。”
魏薇薇繼續小聲：“那是怎麼回事？”
應無塵低聲答她：“殺人取血的情況倒也有，不過隻限瀕死的死囚。”
他音色清清冷冷，低沉好聽，呼出的氣息掃著她耳朵拂過去，涼悠悠的。魏薇薇臉莫名微熱，心跳連帶著一陣急促，然後故作鎮定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一直以為國師大人您隨心所欲，想殺誰就殺誰，想吃誰就吃誰呢。”
應無塵：“……”
應無塵耷拉著眼皮瞧著這崽子，麵無表情道：“你以為我是殺人狂麼。”
魏薇薇茫然了，用困惑地眼神反問應無塵：難道你不是嗎？
應無塵冷著臉看她，以眼神冷酷回應：你給我好好說話。
接收到大佬這一危險的眼神信號，魏薇薇當即清了清嗓子，決定不再糾結與他糾結“殺人狂”的問題，又問：“那你們平時喝的血從哪裡來呀？”
乾坐一旁再次被兩人徹底無視的蘇洛：“……”
蘇洛終是忍無可忍，啪一聲把玉骨折扇放到了桌上，皮笑肉不笑道：“我說二位，我沒聾也沒瞎，你二人當著我的麵旁若無人咬耳朵說悄悄話，會不會稍微有點過分？”
“啊，不好意思。”魏薇薇看向蘇洛，“原來蘇教主也想參與我們一起閒聊嗎？”
蘇洛：“……三個人一起吃飯，我覺得自己還是參與一下比較好。”
“好的。那我重來一遍。”魏薇薇點點頭，“請問蘇教主，你們喝的人血究竟從哪兒來？”
蘇洛這才滿意，笑哼了聲，重新打開折扇搖起來，說道，“小丫頭，你還真是小土包子。不過你初來上梁，不了解也算正常。這上梁城中有專門的血肆。”
“血肆？”
魏薇薇驚訝極了，“那是專門賣人血的地方？”
“不止人血，還有雞血鴨血豬血牛羊血。”蘇洛說，“上梁城中的百姓將自己或自家牲畜的血賣進血肆換取銀兩，血肆再以更高的價格賣給我們。多年來大家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原來是這樣。
魏薇薇這下算是聽懂了——如果把買賣血的交易比作買賣房產，那吸血鬼們就相當於買房子的，售血的百姓就相當於賣房子的，而那血肆便等同於房屋中介，中間商賺差價的。
在魏薇薇東找話題西找話題的不懈努力下，整頓飯終於較為順利地吃完了，期間破天荒地沒冷幾次場。
飯吃完，蘇洛先行告辭離去。
送走回籠教教主，完成了一項艱巨任務的魏薇薇如釋重負，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來。舉目四顧，隻見天色已然完全黑透，食肆裡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最後兩桌有幾個老哥們兒還在喝酒吹牛逼。
魏薇薇在食肆裡找了一圈，沒見著阿橙人，問了另一個跑堂小哥才知道，那小胖墩兒忙活一天累了個半死，太陽落山沒多久便腳底抹油開溜了，說是要回家補瞌睡去。
“知道了，多謝。”揮彆跑堂小哥，魏薇薇揉了揉早已酸軟的胳膊和脖子，也準備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正拖著疲憊的身軀往門外走，餘光裡卻忽然看見一道高大人影。她怔了怔，回頭一看，驚了：“大人？！”話音出口忽然又意識到什麼，於是把嗓音壓得低低的，說道：“大人，我以為你和蘇教主一起走了。怎麼你還在呢？”
應無塵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回答道：“我在等你。”
魏薇薇眨了眨眼睛：“等我？你等我做什麼。”
“一起回家啊。”
……好吧。反正都是回同一個地方，確實順路也說得過去。
魏薇薇覺得這大老板的用詞聽上去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來是哪裡怪，甩甩頭不再再多想。
兩人肩並肩往外走。
誰知剛走出食肆不到半條街，竟瞧見遠處人聲鼎沸喧嘩不已，烏泱泱一片圍了不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魏薇薇好奇心作祟，忙忙隨手攔下一個小跑著往那方向湧去的路人，詢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這是乾什麼去呀？”
路人大哥相當的熱心，聞言驚乍乍地哎呀了一聲，神神秘秘道：“你還沒聽說呢？那邊的‘萬紫千紅樓’死人了！”
魏薇薇悚然：“死人了？具體是什麼情況？”
路人大哥搖頭：“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這不是正準備去了解了解麼？反正就在前麵，你一起去圍觀看看不就知道了！”說完不等魏薇薇開口，路人大哥便朝她揮揮手，提著衣擺忙顛顛地跑走了。
魏薇薇：“。”
望著路人大哥遠去的背影，魏薇薇陷入了一番深沉的猶豫。
坦白說，她真的很想去圍觀。
然而。
然而……
魏薇薇眼風一掃，瞟了眼自己身旁站著的大BOSS。好巧不巧，大BOSS冷著一張俊臉表情寡淡，也正好在瞧她。
魏薇薇在肚子裡打了份草稿，接著便換上笑臉，望著應無塵說：“大人，不然您自己先回去行嗎？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要辦。”
應無塵漫不經心將她打斷：“你想去看熱鬨？”
視線中，這小崽子被戳穿心事，先是一卡，隨後便低下腦袋，很是委屈巴巴地從鼻子裡擠出了一個“嗯”字回音。
應無塵：“。”
應無塵閉上眼，抬手用力摁了摁眉心。好片刻才重新睜開眼睛看她，淡淡地說：“走吧。”
這個回答大大出乎魏薇薇的意料。她唰一下抬起頭來，望向他，一雙大眼亮晶晶的：“大人你同意了？”
應無塵：“嗯。”
“謝謝大人！”
魏薇薇開心得差點跳起來，下意識便伸手抓住了應無塵的袖口，拖著他往人頭攢動的萬紫千紅樓門前疾步走去。
“……”
應無塵被她拖拽著往前走，眼簾微垂，目光在崽子攥住他袖口的雪白小手上流轉須臾，萬年冷漠的眼底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不過隻在眨眼間，轉瞬即逝。
應無塵覺得，自己可能是失心瘋了。